黃小邪
從日本回來后,我學會了一個新詞──中二病。
“中二病”原指青春期少年特有的、自以為是的思想、行動和價值觀,現主要指那些價值觀已經成形、但尚未脫離幼稚行為的成年人。這些人非常矯情,常常為了顯示獨特,暴露平庸;為了換取青睞,致使厭棄;為了獲得圍攏,催生遠離。
張岱講過,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所謂癖、疵,是能夠征服人心的真性情,而不是矯情。
講到矯情,要提“許由洗耳”的典故。
相傳堯聽聞許由志向遠大,便派人拿著自己的符璽登門拜訪,想要把天下禪讓給他。不料,許由聽到這“骯臟”的話后,竟認為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跑到人來人往的潁水河邊去洗耳朵。這一怪誕行為被正在河邊放牛的巢父目睹,詢問原因后,巢父痛斥:“你若身居高岸深谷,人道不通之處,誰又能知道你,你不過是故作高潔而沽名釣譽罷了,你洗耳的水太穢濁,別臟了我牛的嘴。”后來,巢父真的沒讓自己的牛在下游喝過水。
個性,自然而內化于心,無須張揚,就像巢父,我自有好惡,對他人無傷。而許由洗耳是裝模作樣、扭曲而別有用心的矯情“表演”。兩者看似相近,其實天差地別。
家弟就職于某著名服飾設計公司,該公司素來以個性聞名。據說,他前不久開除了女助理,當我提到該助理工作能力不錯,也極具個性時,他解釋道,能力沒問題,至于個性,太矯情了。去年訂貨會啟動時,各部門夜以繼日趕工,女助理稱自己胃口不好,不能吃快餐,于是買了燉罐專門在公司燉湯。今年訂貨會時,她又稱皮膚敏感,不宜長期熬夜加班,干脆在辦公室支起一張床補覺。有時,客戶來公司洽談業務,見到辦公室的燉罐和床,讓他非常尷尬,但也只能委婉地表達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太有個性,真看不懂。”
家弟問我,在辦公室煲湯、支床,因為一個人,影響全公司,這是個性嗎?
我合作過一名特別矯情的編劇,工作還未開始,架子先擺起來了。當時,電影拍攝橫跨多個時代,輾轉多個地區,所以該編劇老師跟著劇組必然沒少給大家添堵。因為他特別交代自己喜歡幽靜,劇組不得不特意為他安排距離團隊幾十千米外的半山旅館;因為他不愛吃豬肉,生活制片需要在公務繁雜的情況下為他單點一份飯食,一餐都不能將就;即便拍攝時突發各種狀況,也不能臨時讓他改劇本,因為他沒有靈感。起初,大家覺得這是他的個性,可久而久之,無不抱怨該編劇。
個性是獨特的思維、言行和智慧。當你無端挑剔,罔顧他人,那不是個性,而是矯情。
無獨有偶,再觀一些影視文學作品。
常聽人講,這個電影如何好,如何深刻,獲海外各項獎,只可惜國內未上映。試問,好電影為何不在自己的國度上映?依我看,這些影片多半是些脫離傳統尺度、無病呻吟的矯情產物。再比如,那些所謂青春文學,文字漫無節制,內容蒼白膚淺,思想空洞矯情,與真正的文學內涵相去甚遠。
明明平庸卻要冒充獨特,這分明就是矯情。難怪托爾斯泰會說,在平庸與矯情之間只有一條窄路,那是唯一的正道。
至于那些才做了幾個表格就開始抱怨工作枯燥的人;那些拿著父母養老金肆意揮霍虛度青春的人;那些“辦公室空調壞了”都能成為不上班借口的人……你們更矯情,詩和遠方不可能屬于你們,未來更不會。
所以矯情是種病,盡早治療,切勿拖至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