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收優惠、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研究

馮套柱 陳妍圓 張陽

【摘 要】 稅收優惠是我國鼓勵企業技術創新，實現創新驅動的重要政策舉措。以創業板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選取2013—2017年的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系統-GMM分析方法實證研究稅收優惠、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采用分位數回歸方法進一步進行擴展分析。研究發現：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對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企業績效產生正向激勵;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也產生正向激勵;享受稅收優惠政策相應增加的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表現出更強的擠入效應。

【關鍵詞】 所得稅優惠; 流轉稅優惠; 研發投入; 系統-GMM

【中圖分類號】 F810.4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9）19-0116-06

一、引言

創新已經成為國際競爭的重要決定性因素。我國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就是要有效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地發揮政府的調控作用，不斷提高研發投入力度，促進科技發展和技術創新，提升我國經濟競爭實力。2015—2017年，我國R&D經費投入總量分別達到14 149.2億元、15 676.7億元和17 606.1億元，對以創新引領形成經濟增長新動能發揮著巨大作用。企業作為技術創新的主體，其技術創新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國家的經濟發展能力和國際競爭力。然而技術創新的高成本、高風險以及不確定性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企業研發投入的積極性，為此我國采取了多種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高技術創新產出的稅收優惠政策。探討政府稅收優惠政策、企業研發投入是否會對企業績效產生影響，且影響程度有多大，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縱觀已有研究成果，一是稅收優惠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分析。李維安等[ 1 ]發現，稅收優惠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企業的績效，激勵效果在不同企業存在差異，高新技術企業所得稅優惠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成為這些企業規避稅收的“稅盾”。劉杰[ 2 ]通過實證分析發現，所得稅優惠政策對企業財務績效有促進作用，但這種作用不明顯。楊楊等[ 3 ]研究發現，中小型民營企業當期稅收負擔減少不僅能促進當期企業價值增值，而且能促進下一期企業價值增值。二是稅收優惠對研發投入的影響分析。Berger[ 4 ]認為稅收優惠與研發投入顯著正相關。Bloom[ 5 ]研究發現稅收優惠對研發投入的激勵效應為正且具有滯后性。江希和和王水娟[ 6 ]基于江蘇省128家企業進行研究，結果顯示稅收優惠可以促進研發投入。張源和陳科任[ 7 ]以廣東省民營企業為研究對象，實證發現稅收優惠可以促進企業R&D投入。三是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分析。多數學者認為，研發投入有利于提升企業的績效。Pilar Beneito[ 8 ]認為研發投入能夠有效促進企業績效的提升。梁萊歆等[ 9 ]以2007—2009年深市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研究結果發現處于成長期和成熟期的企業R&D投入與企業績效呈顯著正相關。然而也有學者認為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并非正相關，王素蓮和阮復寬[ 10 ]通過研究發現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有顯著影響，而企業家承擔風險偏好起調節作用。陸玉梅和王春梅[ 11 ]以制造業和信息技術業為例，研究發現當年研發投入和企業的績效呈負相關并且存在顯著滯后性。

國內外學者關于稅收優惠、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的研究是比較深入全面的，研究成果對本文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導和借鑒意義。但是已有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一是大多數只是對稅收優惠與企業績效，或者稅收優惠與研發投入，或者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兩者的研究，沒有把稅收優惠、研發投入、企業績效納入一個統一的思維范式，不能完全反映三者之間內在的真正勾稽關系;二是在稅收優惠方面絕大多數學者僅考慮了所得稅優惠，少有學者考慮流轉稅優惠;三是對所得稅優惠的衡量大多選用實際稅率的反向指標，即所得稅與利潤總額比值的反向指標，該指標并不能完全體現所得稅優惠程度。鑒于此，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系統-GMM和分位數回歸方法，分析稅收優惠、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的關系，全面考量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并引入稅收優惠和研發投入交乘項，進一步探討企業研發投入對績效的擠出或擠入效應。

二、機理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稅收優惠與企業績效

根據結構均衡相關的理論，稅收優惠能夠對企業的結構甚至產業優化產生直接或者間接的影響，引導資源流向這些產業以達到提升企業績效，調整國家經濟和產業結構之目的。根據正外部性理論可知，企業研發投入推動技術創新活動產生的科技成果是一種很強的公共物品，極易被其他企業低成本甚至免費獲取，導致企業最終利潤的下降。故政府采用稅收優惠政策來提高研發主體的收益，有效規范科技成果的外部性，實現提高企業績效的目標。按照稅種區分，稅收優惠包括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所得稅優惠一般是通過直接對企業收益產生影響來引導要素流動，流轉稅優惠則是通過差別稅率形成比較價格來影響產品供需結構變化，從而促進企業加大創新投入，增強企業的競爭力，提升企業績效。

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作為政府宏觀調控的重要經濟手段，這只“看得見的手”參與到市場中，能夠激發企業進行研發活動的積極性，從而實現企業價值最大化的目標。鑒于此，本文提出假設：

H1a：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所得稅優惠對企業績效呈正向激勵。

H1b：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流轉稅優惠對企業績效呈正向激勵。

（二）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

根據熊彼特的技術創新理論，經濟發展的動力是企業以新的方式重新組合現在的生產要素，即企業要致力于研發創新活動，提升產品技術含量，使其具有競爭力，進而提升企業的績效。企業進行研發投入是一種高收益戰略，尤其是技術含量高的企業通過研發活動，不斷突破技術壁壘、優化整合資源，使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憑借自身獨特的核心競爭力獲取利益得到長久發展。鑒于此，本文提出假設：

H2：研發投入對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企業績效存在正向激勵。

（三）稅收優惠、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

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作為高新技術企業，持續創新是企業獲取核心競爭力的關鍵。政府稅收優惠政策能夠有效刺激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力度，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和水平，使企業獲得競爭優勢從而提高績效;同時，稅收優惠政策又能有效補償研發主體由于技術成果外部性所帶來的損失，提升作為研發主體的企業的績效，績效提高又會增強企業加大研發投入的積極性，進一步強化技術創新活動，為企業績效提高和可持續發展注入新的活力。形成稅收優惠、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良性推動和循環。鑒于此，本文提出假設：

H3a：對于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研發投入能夠強化所得稅優惠對企業績效的正向激勵。

H3b：對于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研發投入能夠強化流轉稅優惠對企業績效的正向激勵。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根據證監會2012版行業分類，選取創業板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研究時間為2013—2017年。為避免信息披露不良及極端值對研究結果可能造成的影響，本文按照以下原則對樣本進行處理：（1）剔除ST、*ST公司樣本;（2）剔除數據嚴重缺失的樣本;（3）剔除未披露R&D經費的樣本。根據以上原則，最終選取了108家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樣本中缺失的數據通過巨潮資訊網披露的年報手工收集，利用Excel2010和Stata14.0軟件對相關數據進行處理和統計分析。

（二）變量選取及定義

1.被解釋變量

梳理相關文獻發現，衡量企業績效的指標有很多，大致分為市場價值和財務價值兩個方面。我國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市場不甚完善，選取托賓Q值作為績效衡量指標其有效性有待商榷。當前創業板上市公司大都渡過了創業階段，但仍處于高速增長階段，因此衡量其績效時更要側重其成長性和發展性。本文最終選取代表企業盈利能力的關鍵指標——凈資產收益率作為被解釋變量來反映企業績效。

2.解釋變量

本文將稅收優惠劃分為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其中所得稅優惠=0.25-所得稅費用/利潤總額，流轉稅優惠=0.17-營業稅金及附加/營業收入。企業所獲得的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與上述兩值成正比。

雖然研發投入的絕對值才能真實反映企業的研發投入狀況，但是不同規模、行業的企業之間研發投入差距很大，研發投入絕對值可比性不強。相比而言，研發投入強度在國際上是通用指標，即研發投入與營業收入的比值，用以衡量企業研發的運作情況，便于不同企業之間進行比較。

3.控制變量

為了更加準確地反映稅收優惠、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三者的關系，引入相關控制變量，本文從企業的財務特征、自身特征和成長歷史3個方面選取7個指標來進行衡量。營業收入增長率和資產負債率用來衡量企業的財務特征，公司規模、治理結構和區位因素用來衡量企業自身特征，企業年齡用來衡量其成長歷史。變量及其定義見表1。

（三）模型構建

1.基本模型

基于前文提出的假設以及相關變量的定義，構建模型來研究稅收優惠、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基準回歸模型如下：

其中：ROEit表示上市公司凈資產收益率;PITit表示上市公司的所得稅優惠;PTTit表示上市公司的流轉稅優惠;RDit表示上市公司的研發投入強度;Xit是相關控制變量;？著it為隨機擾動項。

2.穩健性檢驗模型

為了進一步分析稅收優惠、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本文用總資產凈利率（ROAit）作為因變量進行穩健性和擴展性檢驗，同時組成研發投入與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兩個交乘項。模型如下：

四、實證分析

本文基于2013—2017年創業板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108家上市公司的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和系統-GMM回歸方法實證分析稅收優惠、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同時為檢驗模型的穩健性，選擇總資產凈利率作為企業績效的替代變量，組成研發投入與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的交乘項。在具體的實證過程中，通過Hausman檢驗確定了方程固定效應的存在，而選擇系統-GMM回歸方法主要是考慮該方法不僅很大程度上可以克服解釋變量的內生性問題，還能通過差分過程部分解決變量遺漏的問題。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及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

從表2可知，所得稅優惠的最大值為1.586，最小值為-1.584，說明個體之間所享受的所得稅優惠存在差異性;流轉稅優惠的均值為0.160，標準差為0.007，說明個體之間享受的流轉稅優惠差異不大。研發投入強度的均值為0.12，按照國際通用標準，高新技術企業研發投入強度在5%以上具有一定的競爭力，軟件與信息技術服務業的研發投入強度樣本均值遠高于5%，說明其具有一定的競爭力。

從控制變量來看，營業收入增長率平均值為0.304，最小值為-0.494，最大值為4.429，反映了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在成長能力方面個體之間存在較大的差距;企業的資產負債率一般控制在0.4到0.6之間，樣本數據的均值為0.242，主要是因為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的無形資產所占比重很大，風險較高，收益不穩定，資產負債率普遍偏低;獨董比例均值為0.391，說明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上市公司達到了《公司法》對獨立董事人數占總人數1/3的要求;區位因素均值為0.938，說明樣本公司注冊地主要集中在東部地區，東部地區由于其地理位置優越，基礎設施完善，經濟發展迅猛，有利于形成產業集聚，符合軟件與信息技術服務業上市公司注冊地選址要求;企業年齡標準差為4.078，說明個體之間成立時間差異比較大。

（二）基準回歸

所得稅優惠、流轉稅優惠以及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影響的固定效應回歸和系統-GMM回歸結果見表3和表4。所得稅優惠、流轉稅優惠對上市公司企業績效均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研發投入對上市公司企業績效也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在給定控制變量的情況下，采用固定效應回歸分析發現，PIT的系數估計值為0.026，PTT的系數估計值為0.017，且分別在10%和5%的水平顯著;采用系統-GMM回歸表明，PIT的系數估計值為0.019，PTT的系數估計值為0.016，且分別在10%和5%的水平顯著，這表明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對企業的績效有正向的影響，因此H1a和H1b得到驗證。在不考慮稅收優惠的情況下，采用兩種回歸發現，RD的系數估計值為0.033和0.027，且分別在1%和5%的水平顯著，說明研發投入對企業的績效有正向激勵，因此驗證H2。上述實證結果表明，無論是固定效應還是系統-GMM方法，都證明了政府在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制定的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經濟利潤增長和投資策略會形成一種內在的驅動力，繼而促進企業績效的提升。

（三）穩健性檢驗

由表5可以看出，在給定控制變量的情況下，用總資產凈利潤率作為企業績效的替代變量，所得稅優惠仍然對企業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PIT的系數估計值為0.009，并在1%的水平顯著。PIT×RD的系數估計值為0.023，并在5%的水平顯著，相對于0.009，有較大提升，說明企業研發投入在所得稅優惠的情況下，更有利于企業績效的提升，驗證H3a。同理，PTT的系數估計值為0.026，并在5%的水平顯著，流轉稅優惠對企業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PTT×RD的系數估計值為0.045，并在1%水平顯著，相對于0.026，有較大提升，說明企業研發投入在流轉稅優惠的情況下，更有利于企業績效的提升，驗證H3b。綜上可以看出企業因享受稅收優惠政策相應增加的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表現出更強的擠入效應。

（四）分位數擴展性分析

上述固定效應回歸和系統-GMM回歸模型中重點研究的是稅收優惠和研發投入對績效的影響，實際上就是一種均值回歸，容易受到極端值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因此，Koenker and Bassett提出“分位數回歸”，使用殘差絕對值加權平均作為最小化目標函數，這種方法可以盡可能地減少極端值對最終回歸結果的影響，圖1、圖2、圖3分別描述了所得稅優惠、流轉稅優惠以及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在此只列示了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控制變量不予列示。

從圖1可看出，隨著分位數增加，所得稅優惠的分位數回歸系數呈現逐步上升的趨勢。這表明所得稅優惠對企業績效條件分布的影響是逐步增加的。也就是說隨著所得稅優惠力度的加大，對企業績效越是良好的企業越能有明顯的正向影響。

從圖2可看出，流轉稅優惠的力度對企業績效條件分布的兩端之影響大于對其中間部分的影響。也就是說增加流轉稅優惠力度對績效優良和較差的企業影響比較大，而中間的影響程度較小。

從圖3可看出，隨著分位數增加，研發投入的分位數回歸系數呈現先升后降的趨勢，這表明研發投入的增加在前期對績效影響的程度要大于后期研發投入增加所帶來績效增加的影響程度。

五、研究總結

本文以創業板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選取2013—2017年的面板數據，對稅收優惠、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的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結果表明：（1）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對企業的績效有正向的影響。企業績效越是良好，所得稅優惠力度的加大對績效的正向影響越明顯;流轉稅優惠力度的加大對績效優良或較差的企業影響較大，對績效處于中游的企業影響較小。（2）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有顯著影響并呈正相關，且研發投入增加在前期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程度大于研發投入增加在后期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程度。（3）研發投入能夠強化所得稅優惠和流轉稅優惠對企業績效的正向激勵，從而表現出更強的擠入效應。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經濟技術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在技術創新方面依然落后于西方發達國家，企業作為技術創新的主體，應當進一步提高技術創新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合理充分利用稅收優惠政策，不斷加大研發投入力度，積極開展協同創新，努力提升自身的研發能力和技術創新水平，提高核心競爭能力，實現制造到“智造”的跨越發展。當前，我國對企業的稅收優惠主要采取的是所得稅優惠這種直接的優惠方式，而流轉稅優惠政策較少，但流轉稅優惠這種間接的優惠方式更能在尊重市場規律的基礎上，促進資源合理有效配置，對企業利潤最大化和績效提高產生更加積極的影響。因此，應當調整稅收優惠政策，優化和完善稅收優惠結構，逐步實現直接優惠與間接優惠，即所得稅優惠與流轉稅優惠并重且相輔相成的稅收優惠政策體系。相對于“珠三角”“長三角”及其他中東部地區，我國西部地區經濟技術發展水平較低，基礎設施比較落后，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不強，績效普遍不高，對此應當實施適當的政策傾斜，提高稅收優惠力度，促進企業加大研發投入，不斷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和績效，補齊“短板”，推動創新型國家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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