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英

紫砂壺藝是一門傳統的民間手工藝術,主要是采用全手工制作成型的方法來進行創作,它具有形態多樣,主題廣泛,傳統文化氣質濃郁的特點。從一把紫砂壺上,可以看出創作者的人文素養,所以紫砂壺藝的創作是一種綜合性的技、藝的呈現,尤其是紫砂花貨的制作,更為貼近自然,甚至有幾分隨心隨性,不受拘束的特點。紫砂花貨塑造,讓創作者極盡巧思,將濃縮到極點的形態和意蘊通過自己的雙手包容呈現在一把小小的紫砂器中,深切的讓人感受到傳統藝術文化所帶來的深厚魅力。
自古至今,在紫砂花貨的造型之中,數制作的最多的幾樣自然形態,竹子的形態絕對稱得上是榜上有名,在紫砂文化的故鄉陶都宜興就有著一片廣大的竹海,紫砂陶以竹為伴已經一同經歷了數百年。在這個過程中,一代又一代的紫砂創作者都將自己眼中的竹子融入到親手制作的紫砂壺外形之中,竹子一直是那樣的竹子,但以竹為題的紫砂壺卻衍化出了種種不同的樣式,眼前的這件作品“怪竹壺”就是筆者根據多年來自身的理解制作而成的。
一般而言,想要重現竹子的外形,就脫不開那獨特的竹節,竹筒造型的紫砂壺可以說已經屢見不鮮,但藝術形態的挖掘永遠在于不斷的創新,而竹子形態的表現在藝術加工之后,其局限并不在于其自身,而在于塑造者是否掌握了不同的觀察角度,作品“怪竹壺”就是利用不同的觀察角度來進行塑造的“竹子”。所以解讀這把壺的創作,就要從最初的設計思考談起。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所看到的竹子,無論距離遠近,倘若不特意去觀察的話,那么竹子永遠是縱向生長的直立形態,這也是為什么“竹筒”是此類紫砂壺題材最為常見的形體塑造。但實際只要深入思考就會發現,既然竹筒的造型是截取的了竹子某一個部位的外形呈現,那么在截取竹子某一個部位的時候,是否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進行截取呢?答案當然是可行的,作品“怪竹壺”就是由通常的平行截面,取四十五度角的傾斜面來進行截取。
于是我們可以看到在這把壺的壺面上,竹節的紋理不再是平行的,而是傾斜的,幾乎橫貫了整個壺面,壺身仍然表現的是竹筒,但卻是被各自隱藏了大半的竹筒,如此一來,圓潤的壺面就如同是在立體空間中繪畫一根柱子一樣,由于筆墨的濃淡,光線的變化,讓我們只能清晰的看見凸顯一部分的竹節,而其余部分則給人以無邊的聯想,這就如同古典寓言故事中所述的“盲人摸象”一般,只感受能夠感受到的部分,也就偏離了事物的本來面貌,在這件作品上,竹之怪便在于這未塑之形,未盡之意。
當然,僅僅如此的裝飾形態塑造并不深刻,所以壺口的一圈竹節,以及從竹節上延伸而下的枝葉就成為了一種相互聯系并點名主題的必要搭配,貼塑的枝葉風中凌亂,但只要稍稍觀察就會發現,其迎風的狀態,與壺面的竹節裝飾曲線形成了一致性,兩者結合起來看,原本的的節節就成為了迎面而來的大風,原本以為的竹的角度自此角度再次變化,無形中增添了整把壺的趣味。
我認為在紫砂花貨的創作過程中,對于趣味性的追求必不可少,不同的人對于自己感興趣的事物都有著獨特的認識,古代文人追求高雅之趣,由此在整個文人階層之間達成了共識,那么作為當代壺藝創作,又應該具備何種共識呢?通過眼前的這件作品“怪竹壺”讓我明白,這種共識具有幾個方面,首先是文化性的,其帶有著明顯的傳統文化的氣質,正是同源同屬的文化讓我們能夠理解其形體塑造背后所表達的內涵,其次是形體本身的變化的趣味,這種變化不單純是外觀輪廓上的變化,也包括了裝飾,主題的變化,同樣以作品“怪竹壺”為例子,在這把壺上我通過壺面形態與壺流、壺把的形態聯系,呈現竹子傾斜的截面,同時又通過壺面竹子的貼塑裝飾,將壺面的節節描述成了風的變化,這種一樣形態呈現兩種不同的內容,就是裝飾與主題所帶來的變化。
如上所述,變化帶來趣味,而趣味則產生藝術的吸引力,當代紫砂花貨的創作,既要呈現傳統文化的傳承性,又兼具當代人文的設計感,這種趣味性的內容表述可以說相當重要,一件有趣的作品,天然的會吸引人,同樣一次有趣的創作也為創作者帶來同等或更高級的樂趣,這是一種雙向的良心循環,我認為只要具備了這一的創作思考方式,那么創作出優秀有趣的紫砂作品,那就只是時間問題罷了。紫砂文化的發展,依賴于眾多創作者不懈的努力,從實踐中獲得趣味,從趣味中感知藝術,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