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平

紫砂藝術生生不息,在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了“文人壺”的概念,認為紫砂藝術想要不斷發展,那就背后就要有底蘊深厚的文化作為支撐。當代民間手工藝術市場,玉器、瓷器、金石器等等都進入了一個相對平緩的發展階段,而在這種平靜的時期,紫砂藝術卻獲得了蓬勃的發展,一度成為了藝術品收藏市場的新寵,這其中雖然也有過去紫砂壺價值被大大低估的歷史原因存在,但更多的是紫砂藝術的厚積薄發,不斷沉淀的藝術積累終于獲得了整個市場的肯定。紫砂壺原本為“用”而生,這是一種貼近人們生活的日常屬性,有著相對簡單的價值衡量標準,但做誒藝術品,僅僅能“用”是不夠的,還要能夠散發出足夠的藝術吸引力,主動的融入生活,回應市場需求,更加貼近人的精神世界。
我們當下所處的社會,由于基礎教育的普及,讓當代人在物質生活之外,有著比過去龐大的多的精神需求,改革開放四十年,既是經濟發展的四十年,也是文化拓展的四十年,外源的,內生的文化在這個時代交相輝映,相互融合,作為傳統民間手工藝術的紫砂壺制作,也在這個浪潮中深受影響。很多新的想法,新的創意,新的紫砂造型不斷涌現,在這個背景下,絕大多數的紫砂壺創作者都在尋求一條能夠表達自己,并同時契合紫砂壺本源特色的藝術表現方式,作品“四方之志”壺就是以此種思想為前提創作而成的。
這個詞出自《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子有四方之志,其聞之者,吾殺之矣。”這段話以當下的思維模式比較難以理解,但倘若換做唐代詩人李白的詩句,就簡單的多了,李白在詩中這樣寫道:“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劍去國,辭親遠游。”這兩段話實際上講述的是同一種思想,古代有不少人認為,有大志向的人,就不應該將眼光放在身邊的小事,而應該放眼天下。所以“四方”實際上并非指的具體的方位,而是以自身為中心的整個世界。人與世界的關系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在個人的認知中,世界實際上都是以自我為中心而主觀存在的。從這一層面來理解,“四方”又可以看做是個人無限廣闊的精神空間,后世這樣來理解的話,也就不需要一定像李白所描述的那樣:“仗劍去國,辭親遠游。”所以四方也可以理解成一個既有的目標。作品“四方之志”的創作主題就是以此為基礎展開的。
制作這把壺的時候,首先壺身塑四面,但無論是現實世界的四方天地,還是精神世界廣闊空間,都不可能是一個標準的正四方形,我們目力所及,正好是一個圓,而精神世界倘若四四方方的,人跟機械也就沒多大差別了,所以對于四方的塑造絕不能夠是純粹的陽剛硬朗,轉折亦需圓融,在這把壺上,并不采用傳統的鑲身筒來進行塑造,相反采用制作圓壺身常見的圍身筒法,再運用拍子拍出四個平面,形成了一個既四方又圓潤的壺面。當然這一的塑造“圓”的成分太多了一些,丟失了四方形態獨有的強烈氣質,所以要在壺面裝飾上給予補充,四方菱帶的陶刻裝飾就是絕佳的選擇,可以在不改變壺體造型的基礎上,為整體的壺形氣質增添更加陽光廣闊的氣息,給人干脆利落的感覺。
除此之外,壺底的塑造在這件作品上也極有特色,左右玄門的構造,讓壺身與壺底形成了直接的聯系,聯系壺肩的轉折則將壺體分成了上下兩個部分,壺肩與壺蓋壺鈕,成為了整把壺塑造最為詳細的部分,滑肩方口搭配方蓋下壓式,壺鈕的塑造與壺身筒為菱方,只是形態顛倒了過來,這在四方器上是比較常見的塑造,既可以形成一種鏡面相對的上下對比效果,讓壺鈕和壺體產生必要的聯系,還可以增加實用性,讓壺蓋的提捏更加方便。除卻這些基本的塑造外,壺蓋表面的刻畫裝飾是整件作品最精彩的部分,我們都知道傳統文化中經常強調“琴棋書畫”其中的棋指的就是圍棋,而在這把壺的壺蓋上刻畫的就是類似于圍棋棋盤一樣的網格線條,在圍棋棋盤的中央一點,被稱為“天元”是整個棋盤世界的中心,這個部位正是壺鈕所在的位置,與作品的創作主題相互呼應,可以說利用傳統文化的概念,塑造了一個完整的世界觀。
用紫砂壺來進行表述,我們當代人在理解“四方之志”的時候,并沒有古代人那種“家國天下”的豪情壯志,這并不是說我們不如古代人志向高遠,而是時代環境發生了改變,對于“志”的理解也同樣發生了改變,個人的追求不再是趨同了,我們當代人可以通過更多的其他方式來實現自我的價值,這種選擇就是基于我們的內心世界,也正是作品“四方之志”壺的創作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