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報告工作中博弈關系及其推進機制研究*

夏艷紅

（湖南省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 長沙 410001）

1 引言

科技報告是科技人員為了描述其從事的科研、設計、工程、試驗和鑒定等活動的過程、進展和結果，按照規定的標準格式編寫而成的特種文獻[1]。科技報告內容詳實、專深，能如實、完整、及時地描述科研的基本原理、方法、技術、工藝和過程等，科研工作者可以根據科技報告中的描述重復實驗過程和重現科研結果。

科技報告源于美國，如今，世界上發達國家以及部分發展中國家都會產生相當數量的科技報告，如美國著名的AD、DE、NASA、PB四大報告，英國的UKAEA和ARC報告，法國的CEA報告，德國的RVR報告，加拿大的AECL報告[2]。我國自1984年開始建立中國國防科技報告（GF報告）工作體系[3]；2013年，科技部頒布《國家科技計劃科技報告管理辦法》，開始民口項目的科技報告制度建設[4]，之后，各地方也陸續開展地方科技報告制度建設，部分地區已將科技報告推進到市級[5]，截至2019年5月，國家科技報告系統（https://www.nstrs.cn）已收藏科技報告17萬余份。

隨著科技報告工作的不斷深入，在科技報告制度建設過程中存在的問題也逐漸顯現出來。如，科技報告管理協同問題[6-7]、質量控制問題[8-9]、知識產權保護問題[10-11]、服務模式建立問題[12]、數據的深度挖掘與利用問題[13-14]等等。筆者通過對前人的研究進行梳理發現，這些問題大多受到制度不夠完善和參與主體積極性不高的影響。目前，面對科技報告工作存在的問題，只有一些定性的對策或建議[6-15]，并未有進一步的深入研究?？梢?，科技報告工作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瓶頸期。如何完善科技報告制度政策，提高參與主體的積極性，進一步推進科技報告工作，已成為當務之急。

演化博弈是將博弈論和演化論結合的一種分析方法，它源于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基于有限理性的假設，強調動態均衡[16]。該理論以種群為研究對象, 關注種群中個體通過學習、模仿等動態調整進行決策的過程。常被學者用于分析社會制度變遷、產業演化以及股票市場等[17]，在經濟社會問題研究上，有著廣泛的應用。在科技管理研究方面，演化博弈也是研究者使用的熱點方法之一。例如，賈志濤等[18]基于演化博弈理論研究了第三方監督對財政科技經費監管的作用；孫濤等[19]從演化博弈的視角探討了區域科技成果外流的問題；吳潔等[20]則利用三方演化博弈模型對政府、高校、企業的政產學研協同創新機制進行了研究?？萍紙蟾婀ぷ鲗儆诳萍脊芾矸懂?，存在多個主體的參與互動，是一項持續性工程，演化博弈的分析方法適用于該方面的研究。但是，目前尚未有學者從演化博弈甚至是博弈的視角來分析科技報告工作，這也是文章開展此項研究的必要之處。

科技報告工作作為科技管理工作內容之一，科技項目產出的科技報告是其向社會提供的科技公共產品。根據作者的工作經驗，科技報告工作是一項需要多方協作、共同參與的公共事務，最終發布共享的科技報告，也是眾多利益相關方博弈的結果，存在多方參與主體，其中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之間的三方博弈關系最為重要，這也是文章的研究立足點。

文章進行了以下兩方面的研究：構建了科技報告工作中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三方演化博弈模型，分析各個主體的可選策略及其相互影響，通過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對模型均衡性進行了分析；通過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三方演化博弈模型的演化穩定策略分析，對科技報告工作的推進機制進行了探討，并提出了相應對策。

2 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的三方演化博弈分析

文章涉及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三個博弈主體。在主體界定中，政府是政策的制定者和實施者，包括中央、省級和市級的科技報告工作主管部門；科研單位指承擔財政資金支持科研計劃、專項和基金項目的高等院校、科研院所、醫療衛生機構、科技企業和社會團體等科研主體；科研者是指需要提交科技報告的所有財政支持科研計劃、專項和基金項目負責人和參與者。

2.1 模型及其假設

2.1.1 研究聲明與假設

文章只考慮在政府已開展科技報告工作基礎上如何將其進一步推進。實際的科技報告工作中，有些政府轄治范圍（區域、部門、行業）由于種種原因尚未開展科技報告工作，未開展地區是否要開展？如何推動未開展的開展？這屬于另外兩個問題，故不在文章的研究范圍之內，在此澄清明確。

在開展科技報告工作過程中，即使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不采取任何策略，也有一定的成本和收益，而且此部分成本和收益不會隨研究策略變化而變化。為簡化問題，文章未將此部分成本和收益考慮入模型中，只考慮三方采取策略的情況下變化的成本和收益，也即成本和收益的增量。

為客觀分析科技報告推進博弈中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三方的策略行為及其互動關系，文章提出以下研究假設：①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的行為均屬于有限理性行為。②政府對科研單位、科研者的行為具有影響，但由于信息的不對稱性和滯后性，科研單位策略選擇主要依據政府的行為而確定，科研者的策略選擇主要依據政府和科研單位的行為而確定。③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參與科技報告工作，不僅可以獲得穩定收益，而且可能因其他主體的策略選擇而獲得額外收益。④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在對待科技報告工作的策略態度上，只會在積極與消極之間選擇，而不會選擇不開展。由前述聲明可知，文章只考慮已開展科技報告的基礎上的政府策略選擇，故政府不存在不開展的策略選擇?！秶铱萍紙蟾婀芾磙k法》[4]中有嚴厲的懲戒條款，若科技項目的所屬科研單位和科研者不開展科技報告工作，將支付沉重的成本，理性的科研單位和科研者在政府開展科技報告工作的條件下不會選擇不開展。⑤由于④中的假設，所以政府和科研單位在現有制度基礎上推進科技報告工作時，只考慮采取正向的鼓勵性推進策略，而不采取負向的懲罰性推進策略。

2.1.2 主體策略

在科技報告工作推進過程中，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都會根據自身的利益而采取相應的策略。

政府是科技報告工作的組織實施者，政府的策略可以分為“激勵”和“不激勵”?！凹睢睍拐@得額外收益，科研單位和科研者也可能獲得額外收益，但是會消耗政府的資源成本。

科研單位是政府和科研者之間的中介者，科研單位的策略可以分為“推動”和“不推動”?！巴苿印睍拐⒖蒲袉挝欢极@得額外收益，科研者也可能獲得額外收益，但是會消耗科研單位的管理成本。

科研者是科技報告的撰寫者，科研者的策略可以分為“認真”和“不認真”。“認真”撰寫科技報告會使三方都獲得額外收益，但是需要科研者支付更多的個人精力成本。

2.1.3 參數與收益矩陣

在推進科技報告工作的三方博弈中，各方的成本、收益參數如表1。

根據以上假設和參數設置，可以得到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三方的博弈收益矩陣，如表2。

表2 三方博弈收益矩陣

2.2 三方博弈中各主體的期望收益

2.2.1 政府的期望收益

政府選擇“激勵”策略的期望收益為U11，選擇“不激勵”策略的期望收益為U12，政府的平均期望收益為U1，則有：

2.2.2 科研單位的期望收益

科研單位選擇“推動”策略的期望收益為U21，選擇“不推動”的期望收益為U22，科研單位的平均期望收益為U2，則有：

2.2.3 科研者的期望收益

科研者選擇“認真”策略的期望收益為U31，選擇“不認真”的期望收益為U32，科研單位的平均期望收益為U3，則有：

2.3 演化博弈模型求解及分析

2.3.1 政府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及分析

政府“激勵”科技報告工作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當R11=C1時，F1(P1)≡0，此時，P1取任意值都為穩定狀態。

當R11≠C1時，P1=0或P1=1為兩種穩定狀態。對F1(P1)求導得：

此時可分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當 R11＞C1時，F1’(0)＞0，F1’(1)＜0，此時P1=1是平衡點，政府選擇“激勵”策略為演化穩定策略。

第二種情況：當 R11＜C1時，F1’(0)＜0，F1’(1)＞0，此時P1=0是平衡點，政府選擇“不激勵”策略為演化穩定策略。

由以上政府策略演化的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分析可知，政府的演化策略只受到其帶來的固有收益和成本的影響。當固有收益R11高于成本C1時，科研單位和科研者無論作何選擇，政府都會向采取“激勵”策略的方向演化。當固有收益R11低于成本C1時，科研單位和科研者無論作何選擇，政府都會向采取“不激勵”策略的方向演化。

2.3.2 科研單位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及分析

科研單位“推動”科技報告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此時，根據R21與C2的關系，可分五種情況討論：

第一種情況：當 R21＞C2時，R21-C2＞0 和恒成立，

第二種情況：當 R21=C2，且 P1≠ 0 時，此時 F2’(0)＞0，F2’(1)＜0，此時，P2=1是平衡點，“推動”是科研單位演化的穩定策略。

第三種情況：當R21=C2時，且P1=0時，P2取任意值都為穩定狀態。

第四種情況：當 R21＜C2時，R21-C2＜0，且時，F’(0)＜0，F’(1)＞0， 此 時，22P2=0是平衡點，科研單位“不推動”策略為演化的穩定策略。

第五種情況：當 R21＜C2時，R21-C2＜0，且時，F’(0)＞0，F’(1)＜0，此時，P=1222是平衡點，科研單位“推動”策略為演化的穩定策略。

由以上科研單位策略演化的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分析可知，科研單位的演化策略會同時受到政府和科研者策略的影響，同時還會受到“推動”所需的額外成本C2，“推動”會帶來的固有收益R21和政府激勵政策下，科研單位“推動”帶來的額外收益R23等的共同影響。其中固有成本和收益，對科研單位的策略演化有重要影響。一般來說，在固有收益低于固有成本時，科研單位傾向于選擇“不推動”策略，即存在此時若①政府加大對科研單位的激勵力度；②科研單位采取優化管理措施，使“推動”策略的成本得到有效降低；③或者使固有收益得到提高等措施，會導致科研單位由采取“不推動”策略向采取“推動”策略演化，即使或者 R21≥ C2。

2.3.3 科研者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及分析

科研者“認真”完成科技報告任務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33對F3(P3)求導得：

33此時P1=1是平衡點，科研者選擇“認真”策略為演化穩定策略。

33

此時可分兩種情況：此時P1=0是平衡點，科研者選擇“不認真”策略為演化穩定策略。

由以上科研者策略演化的復制動態方程求解分析可知，科研者的演化策略會同時受到政府和科研單位策略的影響，同時還有“認真”所需的額外成本C3、可得到的固有收益R31以及從政府和科研單位得到的額外收益R33、R32的共同影響。當科研者選擇“不認真”策略時，存在此時若：①政府加大對科研者的激勵力度；②政府或機構通過培訓指導，降低科研者認真撰寫需要的成本；③科技報告被更廣泛的查閱或引用；④科研單位重視科技報告工作，發揮科技報告的管理價值，會導致科研者由采取“不認真”策略向采取“認真”策略演化，即存在

2.4 三方策略演化的穩定性分析

根據Ritzberger[21]提出的觀點，當且僅當策略組合為嚴格的納什均衡時，其在多方演化博弈的復制動態系統中亦為漸進穩定狀態。而嚴格納什均衡即為純策略納什均衡。因此，對于存在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三方演化博弈的系統，只需要探討 E1（0,0,0）、E2（0,0,1）、E3（0,1,0）、E4（0,1,1）、E5（1,0,0）、E6（1,0,1）、E7（1,1,0）和 E8（1,1,1）8個點的漸進穩定性即可，其余的點均為非漸進穩定狀態。根據Fridman[22]的方法，可通過雅可比（Jacobian）矩陣局部穩定性微分方程分析，對平衡點進行穩定性分析。以上三方演化博弈系統的雅克比矩陣如下：

文章研究科技報告工作的推進機制，因此主要關注E8(1,1,1)點的穩定性分析。該點的雅克比矩陣為：

因此其雅克比矩陣的特征根分別為C1-R11，3(C2-R23-R21)，C3-R31-R32-R33。

由李雅譜諾夫第一法（Liapunov’s Indirect Method）可知，若系統中的某個點是漸進穩定點(ESS)，則其對應的雅可比矩陣的特征根必須小于0。因此，若E8(1,1,1)為系統的穩定平衡點，則必須同時滿足條件：

此時，政府部門傾向于采取“激勵”策略，科研單位傾向于采取“推動”策略，科研者傾向于采取“認真”策略。

可見，能否推進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的策略選擇向“激勵”“推動”和“認真”方向演化，受政府激勵政策的固有成本和固有收益、科研單位推動策略的固有成本和收益、科研單位推動策略下從科研者處獲得的收益、科研者采取“認真”策略的成本以及科研者所能獲取的所有收益的影響。

3 主要結論和推進對策

3.1 主要結論

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的三方演化博弈模型中，單個主體的期望收益會受到另外兩方主體的共同影響。但是不同主體在三方博弈中的地位差異，決定了其進行策略選擇時影響的因素不盡相同。政府是政策的制定者，往往只考慮直接成本和收益；科研者是政策的被動接受者，其在進行策略選擇時會考慮政府、科研單位的策略選擇，以及自身的成本等因素；科研單位是政府和科研者之間的中介者，其策略選擇也兼具政府和科研者的特點，主要考慮自身的直接成本和收益，但同時也會考慮政府、科研者的策略。

科技報告工作的運行是多方博弈的結果，想要政府、科研單位、科研者分別采取“激勵、推動、認真”的推進策略，需要三方共同努力，降低各自的推進策略成本和提高各自推進策略的收益，提高政府“激勵”政策給科研單位和科研者帶來的收益，提高科研單位“推動”策略給科研者帶來的收益。

3.2 科技報告工作推進對策

科技報告工作是一項多方參與的公共事務，需要政府、科研單位和科研者共同努力，可采取如下措施：

政府方面，首先，要制定合理有效的科技報告工作激勵方案。政府激勵措施的成本按使用對象大致可分為用于自身運行、用于科研單位和用于科研者三大部分。在保證激勵效果的前提下，應盡可能降低激勵措施所需的成本。減少不必要的開支，但不能削減必要支出的比例，尤其是直接用于科研單位和科研者支持的部分，必須保證激勵政策對科研單位和科研者的支持力度。其次，完善制度性激勵措施，打通制度障礙。雖然科技報告相關制度已經出臺，但是與科技報告相適應的制度體系并未完善。據了解，目前僅有《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23]做了適應性的修改，因此需進一步出臺與科技報告相關的實施細則，或修改科技報告涉及的現行相關政策。例如，進一步出臺細則明確科技報告知識產權保護問題；修改現行的科研者職稱評定相關政策文件，在職稱評定時將科技報告與論文、專利等科技成果產出同等對待。這樣可提高科研人員認真撰寫并提交科技報告的積極性，提高制度性激勵效果，打破推進科技報告工作的制度障礙。

科研單位方面，通過多種渠道優化管理，在有限的管理成本中推動科技報告工作。如，通過專職、兼職結合的方式減少科技報告的人員開支；將科技報告管理培訓融入科技項目申報、驗收等日常管理培訓中；或將科技報告納入機構知識庫建設；也可將科技報告作為科技成果產出之一，納入科研者的績效考核和職位晉升的考評范圍，等等。如此可實現科技報告工作與其他工作分攤成本或搭其他工作的“便車”，盡可能降低推動成本。

科研者方面，應注意端正態度，提升能力，以提高科研者自身在博弈過程中所獲得的合理收益。實施科技報告制度是國家戰略，科研者應意識到科技報告的公共品屬性，積極主動參與科技公共管理事務；積極參加政府科技管理部門和科研單位組織的培訓活動，認真學習相關政策制度，降低自身因缺乏政策了解而增加的個人精力成本；培養嚴謹認真的科研習慣，注重日?？蒲袛祿姆e累和總結，養成理論扎實、數據充分、論證嚴謹的科研寫作習慣，提高自身的科技報告習作效率，這對部分企業研發人員尤為重要；在科研工作中，積極借鑒他人科技報告中的成果和經驗，為自身的知識獲取提供新途徑。

強化宣傳，擴大影響。科技報告屬于科技公共物品，實施科技報告制度是國家戰略，開展科技報告工作不僅是科技項目管理的需要，更可為全社會的創新創業提供知識支撐。公眾是科研活動中的參與者、監督者和接收反饋者[24]，應多渠道向社會公眾宣傳科技報告工作，提高公眾對科技報告的認知，強化公眾在科技報告制度建設中的作用，使開放共享的科技報告真正發揮對科技項目實施監督管理和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作用，促進多方受益。

（來稿時間：2019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