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悄然綻放

劉若涵

我是一只丹頂鶴。

我熱愛飛翔，因為我是躍動的、不安分的精靈。

可是飛翔已成為往日的情景，藍天在我眼前飛速旋轉，白云在我羽毛上痛苦地翻卷，我無力地撲打著雙翅，發出悲慟的哀鳴。

人類射出的子彈從我的胸前穿過，鮮血正汩汩地流出，染紅了大片羽毛。

我是多么不愿意下墜，風在我耳邊低鳴，云為我拭去汗水。但是我分明，分明在下墜，我痛苦地閉上雙眼，擠出一滴絕望的淚。讓我停下吧，停在平靜的小湖邊，停在故鄉的蘆葦叢……

蒼茫的天空中，只有我一個，如凄迷的雪花緩緩飄落，薄霧泣出一片雨，太陽不忍地躲進哀傷的云層。我開始懷念平靜的往昔。哀傷伴著絕望，撕扯著我的心，記憶如秋日殘敗的落葉，美麗的往事紛紛凋零……

我還在飄落。

前方有燒毀的林木，身后是淹沒的村莊，大地上是奔走的生靈，江面上漂浮著污染的泡沫。不知從何時開始，天空不再湛藍，河水不再清澈，裸露的黃土越來越多，茂密的森林越來越少，鳥兒們躲過了天災，卻躲不過人禍。難道瀕臨滅絕的只有丹頂鶴嗎？

我愿最后一次跳起輕盈的舞蹈，讓善良和美麗重現人間。那持槍的人啊，你的良心是否會痛？你的手心是否會戰栗？山腳下，那驚呆了的小女孩，你可否豎一方小小的墓碑，憑吊一只丹頂鶴的淚。

我渴望停留，渴望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將我承托。

我痛苦，我掙扎，我舞蹈，我絕望。

我多想展開翅膀，重新飛向天空，但我的前胸已被血染成一片燦紅，鼻翼微微翕動，喘出最后的氣息。一滴滴血，帶著悲傷與哀矜，染成一片思念的紅霞。

山中的樹在嗚咽，樹旁的草在祈禱：上帝呀，請安撫她悲傷的靈魂吧！

蒼茫的大地，只留下幾縷殷紅和幾聲哀悵的回音。

我跌落在地，哀怨悲傷的美，就在這一瞬間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