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夢雪
縱觀中國花鳥畫的發展脈絡,花鳥題材最早只作為人物、山水畫的配景出現,唐代才獨立成科,兩宋時形成盛極一時、富麗絢爛的兩宋花鳥畫,也是院體花鳥畫最繁榮的時期。元代輕松逸筆的文人畫也是繪畫史上的高峰。從兩宋以宮廷寫實為主的院體花鳥畫轉為元代清秀舒雅的文人花鳥畫,錢選作為承上啟下的的過渡性畫家,具有不可忽視的更要地位。
錢選,字舜舉,號玉潭,霅溪翁,吳興人。宋理宗景定年間的鄉貢進士。元初與大多數文人士大夫一樣避世野居錢,并與趙孟頫、敖君善等八人有"吳興八俊"之稱。錢選身在宋末元初的特殊時期,在繪畫風格上也獨具特色,畫法上承南宋院體,又極力變革,在畫面中透露出的更多的是文人氣質,抒寫性情,給人幽靜超脫的感覺。《八花圖卷》為錢選前期作品中的精品,全卷為紙本設色,寬29.4cm長333.9cm,現藏于故宮博物院。《八花圖》卷以折枝的形式由右至左分別繪有海棠、梨花、梅花、桂花、杏花、梔子花、薔薇、水仙花等八花,畫面清麗秀美,精巧工細。本卷沒有題詩落款,而只是鈴"舜舉"印一方在畫卷起首的下方,末端有趙孟頫親自為此卷題的跋文。
《八花圖》為錢選繪于元代初期,是宋末元初這一文人尚隱的特殊時期的代表性作品。以《八花圖》為例,簡述在宋末元初這一特殊時期花鳥畫在取材、表現手法及審美情趣等方面的演變。
兩宋時期繪畫用娟十分普遍,宋娟勻凈細密、韌性較強,更適合多遍、反復上色,有助于對事物的精微刻畫及保持色彩的艷麗。而在《八花圖》卷中,淺色的紙作為材質,相對與絹本而言,紙本更能體現墨與色的濃淡干濕枯的變化。絹本光潔細密而不吸水,紙本纖維粗疏使得墨色與色彩在紙上更具有自然生動的滲化效果。
在題材上,《八花圖》卷中的花卉,區別于兩宋院體畫的奇花異卉富貴題材,是江南一帶常見的花卉,表達作者不為迎合他人的喜好,而只是對生活的真實表達和情感的自然流露。
《八花圖》卷為錢選花鳥畫的早期風格,工致秀雅,色彩明麗,在風格上既延續了南宋院體花鳥畫的特征又稍有不同,所傳達出來的自然與生動是一般南宋院體畫不可相提并論的。《八花圖》卷雖未脫離兩宋的重形似?,但結構不似宋之嚴謹,而是在畫面的處理上更具有靈動性與主觀創造性,更能表達畫家內心的豐富感情,呈現出了一種文人氣息。
長卷中線條的勾勒和運用一改兩宋工細嚴謹的質感,不刻意強調線的存在感而是追求線面的自然結合,這使所繪的對象更加自然真實,更具情趣及生命力。不同程度的墨線分別勾勒出枝干、葉和花瓣,由此表現不同物象的質感,如在描繪最柔嫩的花朵部位的處理上,線條更加清淡柔和,符合花朵柔嫩輕盈的質感。使得花卉姿態生動盎然畫面富有變化,又靈動素凈。
在賦色方面,《八花圖》面中花卉整體設色淡雅,通篇白色花朵較多,花朵大都用白色或者淡粉色暈染,生動自然、通透柔和,與前人對運用白色時厚重、浮粉的感覺迥然不同,葉子的正反兩面賦色也不盡相同,從淡淡的三綠罩染葉背到葉子正面最深處的深綠的運用,層次鮮明,用筆放松輕盈,趣味盎然。八種花卉色彩生動傳神又清淡典雅,少了兩宋的富麗與拘謹而多了一份淡雅與高潔的文氣,正應趙孟頫所題跋文:"賦色姿媚,殊不可得",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一幅作品所流露的藝術思想和審美情趣與作者所處時代文化、政治背景是息息相關的。兩宋重文抑武的政治背景,加上統治者的推崇,為宋朝花鳥畫的提供了較高的發展平臺。黃氏畫風重形似、重觀察及受推崇。此間花鳥畫以表達花卉本身為主,造就了色彩逼真、具有皇家富貴之氣的畫風。宋元易祚后,元初實施棄畫院、輕科舉,斷了文人唯一的晉身之階,造成大量遺民產生,反而使得抒寫性情、寄托情感的文人花鳥畫創作得到了重大發展。
《八花圖卷》此時已經不同于兩宋院體畫,雖也是折枝,但不再是只追求對物象的精微刻畫,而是以擬人的手法,借花喻人,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八花中,用每一種花獨有的精神內涵和品行表達自己高風亮節的品質和幽靜超脫的文人氣質。如風姿高秀的海棠,高潔風雅的桂花以及有風雅之客、潔身自好的水仙等等。這些花的特性,無一不是文人雅客所推崇的高貴品質。錢選在描繪的過程也是借花喻人,以花比喻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
藝術的最終表達是完成自我,通過對《八花圖》卷的探究,我們了解到在宋末元初的花鳥畫,是客觀描繪到主觀情感的流露,是上承工整細膩的院體畫花鳥畫下啟清雅文人畫的呈現,是宋元繪畫風格交替期間的創新。
(作者單位:廣西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