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方衛,楊效忠,舒伯陽,李 龍,郭 強,韓盧敏
(1.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2.安徽師范大學地理與旅游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自21世紀以來,釋放城市生活壓力、追求鄉土田園生活已成為城鎮化和工業化進程中居民旅游休閑的新趨向[1],鄉村旅游吸引力呈現上升態勢。與此同時,政府部門還將鄉村旅游發展視為增加農民收入、推進創業就業的重要力量,在我國旅游產業發展、美麗鄉村建設和鄉村振興等政策引導下,鄉村旅游成為市場經濟在我國鄉村地區扎根發展的重要載體,加快了鄉村風貌、社會文化和生產方式轉變[2]。各種要素在鄉村地區聚集、重組、轉換或消失推動了鄉村地區原本簡單的社會結構和生態環境的不斷變化[3],打破了鄉村旅游地與外界物質交換的平衡,造成鄉村旅游開發與當地生態環境、資源配置和地域空間矛盾加劇[4],導致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的波動與演變。鄉村旅游開發對當地人居環境影響的研究受到了學者與政府的極大關注。部分學者認為鄉村旅游發展是促進美麗鄉村建設的有效途徑[5],有助于人居環境水平提升,另有部分學者研究發現鄉村旅游開發可能出現社區衰落與社區居民社會排斥[6-7]。由于研究視角以及案例地選擇差異,致使鄉村旅游發展對社區的影響影響研究結果千差萬別,鄉村旅游研究也成為復雜的研究課題,引起了越來越多的學者關注。
現有研究大多以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過程為研究對象,很少探討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演變的驅動力、演變影響和作用機制等內容。通常鄉村旅游開發與社區人居環境演變的影響具有循環因果關系,忽視鄉村旅游開發對于社區人居環境演變的長期影響容易得到片面的研究結論。因此,研究鄉村旅游發展對人居環境系統演變影響的長期過程,才能夠科學總結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的過程與驅動機制。此外,現有研究在分析鄉村旅游開發對社區的影響方面雖然采用各種研究方法,但是缺少相關理論的支撐。因此,本研究借鑒社會學研究中相關壓力理論探討人居環境壓力演變過程,總結鄉村旅游發展以來社區人居環境演變過程及其作用機制,彌補當前鄉村旅游對于社區人居環境影響研究中理論依據不足以及鄉村旅游開發對社區人居環境演變的作用過程分析不足,為鄉村旅游地社區沖突治理與人居環境建設提供科學的決策依據,提升鄉村旅游地的可持續發展水平。
自人居環境概念提出以來,國內外學者已針對人居環境進行了大量有益的探討。深入總結發現,國外人居環境相關研究可歸納為以下視角:(1)城市規劃視角,城市規劃對于人居環境恢復力與生物多樣性關系研究[8],人居環境關系模式差異在緩解城市壓力和制定管理措施中的意義等[9];(2)氣候、環境與可持續視角,氣候變化對人居環境的影響及其適應過程[10],居住區用地政策改革與人居環境可持續研究[11];(3)歷史與地理學視角,早期人類居住環境與生產、生活活動的考古研究[12],人居環境生態系統演變過程與地理環境之間關系探討[13];(4)社會學視角,可持續人居環境發展中女性權利與地位的現狀與評價[14];(5)地理信息科學視角,全球城市足跡柵格地圖下的人居環境空間模式分析[15],基于國家土地遙感影像分析的人居環境監測研究[16]。在國內,人居環境相關研究方向包括:(1)人居環境相關研究進展的總結與展望[17];(2)從單一維度或多維度進行人居環境評價[18-19];(3)人居環境演變特征和機制研究,研究表明:旅游開發、經濟發展、政策推動等因素是人居環境演變的重要驅動力[20-21];(4)人居環境與其他要素、現象之間相關性與耦合協調性研究[22]。其中,相關研究方法主要有GIS 地理分析方法,耦合協調模型,量化評價方法如熵權法、層次分析法等方法,社會學研究方法運用較少。研究區域和尺度選擇涉及區域、城市群、典型城市等,區域尺度自然適宜性評價較多,對于城市或旅游區等地區人居環境研究主要集中在質量評價以及演變驅動力與驅動機制,然而相關研究成果對于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研究較少。
綜上所述,當前國內外關于人居環境演變過程與機制研究等方面研究較少,研究尺度主要集中在區域、城市群和城市層面,對于鄉村這一基本單元研究較少。此外,對于人居環境演變帶來的社會影響探討不夠全面、深入,未能將人居環境演變驅動力、過程、影響和管理調控納入同一研究框架進行系統分析,喪失了對于復雜系統的整體把握,忽視了人居環境演變是復雜系統內部相互聯系的元素之間,在競爭與協同作用下引起的整體變化效應[23]。因此,在人居環境演變研究過程中運用復雜性理論才能指導人居環境由混沌無序走向有序演變。本文在借鑒壓力理論學說基礎上[24],結合驅動力-壓力-狀態-影響-響應模型(driving force-pressure-statermpact-response,DPSIR)框架從人居環境“三生空間”視角研究人居環境壓力演變過程及其機制[25],探索鄉村人居環境壓力演變的影響與調控響應,尋求人居環境壓力科學管理與化解之道。需要細致考察: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驅動力有哪些?外部驅動力又帶來了鄉村人居環境系統承受哪些壓力?鄉村社區如何進行壓力應對與壓力反應?壓力對鄉村地區人居環境的影響有哪些?如何有效管理調控人居環境壓力進而實現人居環境可持續發展?本文同時研究人居環境系統壓力應對過程中的壓力源、壓力認知、壓力應對、壓力反應與社區壓力響應。
“壓力”(stress)一詞在社會學、心理學等領域通常被譯為“壓力”或“應激”,用于描述心理和精神上的緊張狀態[26]。19世紀后,“壓力”被廣泛用于描述動物機體在緊張狀態下的生理、心理和行為反應[27]。Lazarus 和Folkmans 提出了壓力認知交互作用理論認為,當人或事以某種方式對我們滿足感產生威脅的時候便會產生壓力源,在其不斷完善與修訂之后重新定義為:人與環境之間一種消極、超出承受能力的特殊關系[24],并提出了包括潛在壓力源、壓力認知評價、應對和壓力反應4 個環節的個體壓力評估過程理論。壓力認知評價包括初級評估、次級評估和再評估3個階段評估(圖1),個體對壓力認知評價存在較大差異,從而影響著壓力反應的喚醒與否以及應對行為的選擇。壓力反應理論認為,壓力反應是機體為維持系統平衡做出調整的過程。Cannon提出,當機體內部穩定性被打破時反饋機制便會產生一種促使個體恢復到平穩狀態的機能,即體內平衡過程(homeostasis)[28]。1936年,Selye 提出了世界上第一個較為系統的壓力反應理論“一般適應綜合癥”(general adaptation syndrome)用于解釋機體適應壓力而做出的一系列生理反應過程,包括警覺期(alarm)、抵抗期(resistance)、衰竭期(collapse)3個順序轉移階段(圖2),描述不同階段壓力反應狀態[29]。

圖1 Lazarus壓力評估理論模型Fig.1 The stress appraisal theory model by Lazarus

圖2 Selye壓力反應理論模型Fig.2 The stress reaction theory model by Selye
然而,當前關于壓力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個體、家庭和企業組織等方面[30],鮮有研究運用相關壓力理論研究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過程與機理,而在鄉村旅游地旅游開發過程中,引發的人居環境系統快速演變所造成的系列社會問題亟需相關理論支撐,基于此,本文借鑒Selye和Lazarus等提出的相關壓力理論,探討相關理論在鄉村旅游社區人居環境演變過程中的應用。在結合相關壓力理論與定義的基礎上,本文將人居環境壓力定義為:人居環境系統在外部驅動力作用下造成外部環境改變,進而刺激人居環境系統結構與功能演變,造成個體需求與人居環境供給之間沖突并對居民滿足感產生威脅,這種沖突與威脅引起的居民日常生活中身心緊張與壓迫的感受。其中,人居環境系統壓力過程具體包括人居環境壓力認知評估、壓力應對和反應等過程。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壓力的本質是人居環境系統在環境改變過程中感知到的直接或潛在威脅,可能造成人居環境系統結構突變,功能失調的一種外部作用力,而這種環境改變主要表現在政府政策調整、物質能量流動方向與頻率改變、特大災害等方面。旅游發展、政府政策等外部因素引起了鄉村地區人居環境發生重大變化,造成了居民人居環境需求與環境供給沖突,對當前生活滿足感產生威脅,即為人居環境壓力源。這種壓力集中體現在當地社區人居環境中生產、生活、生態結構空間內部的威脅與挑戰。居民壓力認知評價、壓力應對以及壓力反應等加快了人居環境演變進程,甚至引領鄉村社區人居環境演變方向,深刻影響了社區人居環境乃至鄉村社區的發展前景。因此,通過相關壓力理論能夠對人居環境系統復雜演變過程、階段特征、影響和響應調控等方面進行系統分析,掌握人居環境演變軌跡和社會影響,對于指導人居環境建設與管理調控具有重要意義。
徽杭古道鄉村旅游地(以下簡稱“古道鄉村旅游地”)位于安徽與浙江交界的白際山脈腹地,是古代徽州人與浙商貿易的重要通道。同時,古道沿線還是很多徽州人祖祖輩輩的家園,在古道沿線至今依舊居住著約100多戶居民。因為接近長三角客源市場的優勢,近年來鄉村旅游發展迅猛,從而吸引了約40 余戶居民從事旅游相關的工作。徽杭古道雖然是景區公司運營模式,但是內部規模、內部接待服務運作模式、游客活動范圍、人居環境特征等與開放型鄉村旅游地相同,因此徽杭古道旅游區仍舊是一個典型鄉村旅游地,本文將古道鄉村旅游地視為由古道沿線核心區域與外圍鄰近村莊與景區共同組成,也即本文研究案例地。
從古代徽商貿易通道到如今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戶外拓展示范基地、鄉村旅游地,徽杭古道實現了華麗的轉變,旅游名氣上升。2005年以前,游客數量較少,絕大多數居民依舊沿襲著淳樸的生活方式。2009年,政府轉讓徽杭古道經營權實行公司化經營,景區運營管理使得古道旅游業績提升迅速。然而,徽杭古道旅游發展進入快車道以來在不到13年時間人居環境發生了重大變化,資本逐利驅動下盲目開發擴建造成的生態破壞,生計競爭帶來的壓力威脅增強,社區居住幸福感下降等,產生了一系列不利于人居環境可持續發展的因素。
驅動力-壓力-狀態-影響-響應(DPSIR)模型最初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和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提出的壓力-狀態-響應(pressure-state-response,PSR)概念模型演變而來,能夠較為完整地反映人類活動與環境系統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本文旨在探討旅游開發與居民旅游參與等行為對鄉村人居環境帶來的壓力性演變,以及壓力通過何種傳導機制改變居民行為等,即探討相關旅游活動與社區人居環境演變的內在作用機制,運用DPSIR 模型能夠有助于本文構建合理的研究框架,提煉出科學的人居環境壓力演變過程與機制。本文研究方法運用主要有半結構化訪談、非參與觀察等定性研究方法。在訪談過程中采取滾雪球方式,直至信息內容飽和,通過不同訪談個體觀點的相互印證,獲取真實全面的信息[31]。課題組成員于2017年國慶期間,對古道沿線區域進行了為期8 天的實地調查,掌握了古道鄉村旅游地發展的詳細經過,獲取了充足的訪談數據,并通過網絡獲取大量二手數據(表1)。

表1 2017年徽杭古道調研數據收集方式Tab.1 Data collected through Huihang Road’s investigation in 2017
系統遠離平衡狀態的發展成為系統演變的重要外部驅動力[32]。隨著旅游發展,在相關驅動力的作用下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演變加快,社區人居環境壓力感知增強。人居環境演變的過程同樣伴隨著社區壓力產生、應對、反應等過程,同時人居環境演變與壓力應對過程相互作用與影響,從而造成人居環境系統的波動演變。
3.1.1 古道人居環境演變驅動力分析與壓力評價
(1)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驅動力分析
旅游發展有助加速社區人居環境演變進程。旅游流的進入刺激了古道社區旅游貿易的興盛,致使生產活動更加具有經濟指向性。隨著旅游發展規模擴大,居民生計方式也從最初的務工或務農生計轉向務工或務農與旅游兼營生計,再到以旅游生計為主[4]。“旅游的人多了做生意的人也就多了”(A01)。“旅游的人多了我們就沒做其他工作了,開個小賣部賣日用品和山貨,我老公現在專門開車接送游客”(A02)。旅游發展驅動了居民生產方式轉變,高經濟產出的生產方式逐漸代替了農業生產活動,加快了生產空間格局演變。“現在旅游的人多了,村民現在都不種地了,種了山核桃。每年靠旅游經營也能有不少收入,加上山核桃收入,家庭平均收入相比農業生產高出了好幾萬”(B01)。生產空間的演變同樣影響生活空間格局,改變了居民生活方式,驅動社會關系網絡結構轉變。“我們雖然在這里經營旅游商品,但我們家還是在逍遙鄉,只是回去得少”(A03、A04)。“干這行也不輕松,有的時候忙起來了飯都顧不上吃,更不用說鄰里之間相互串門了,閑下來就想躺著休息”(A10)。由此可見,旅游發展造成了古道鄉村旅游地居民生活空間內部社會關系網絡逐漸開始分化與擴散,關系網絡面臨重組與聯系減弱的趨勢。生產方式逐漸由農業生產和務工轉向旅游關聯產業,生產空間功能逐漸由農業自給自足轉向農業貿易和旅游服務生產。土地利用方式轉變不僅為居民帶來了更高經濟效益,同時淡化了生境斑塊邊界,優化了區域整體生態環境。總結發現,旅游發展驅動了古道鄉村社區人居環境朝主客共享趨勢演變[33]。
政府政策是古道鄉村社區生產、生活格局調整的重要驅動力,主要體現在古道沿線居民安置政策與土地利用政策方面。2012年到2013年政府對古道沿線部分居民點采取搬遷安置的措施,從古道腹地轉移到景區外圍集中安置,搬遷之后土地在政府倡導下種植山核桃,不愿遷出古道沿線居民則給予一定的新建房屋補貼。這些政策直接改變了社區部分居民的生產、生活方式以及生態環境格局,進而深遠影響了人居環境發展方向。“對面那一片都是政府安置的村民,他們搬過來也沒種地了,很多都靠景區附近做點小生意或者開農家樂”(B03)。“我們安置到這里來了離景區又近,景區旁邊做點小生意挺好的”(A05、A06)。“政府引導我們這里坡地種上山核桃了,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我們年紀大的都在家做點小生意”(A21)。政府政策改變了原本居住空間結構,加速了生活空間內部關系與格局的瓦解與重組。居住政策優化了居住空間,使得居民擁有參與旅游經營的場地資產,實現了居住空間發揮生產空間的價值與作用。土地政策在發揮土地附加價值的同時提升了區域生態環境水平。可見,政府土地政策和居住政策影響了居民生計方式的選擇,刺激了生產空間向外部空間擴展或向生活空間收縮,優化了生態環境,進而改變了社區人居環境系統格局。
旅游社區精英在發展旅游等相關事業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社區精英對于社區人居環境演變的作用主要表現在行為示范引起社區效仿,再由社區共同推進人居環境演變。社區精英總能夠在環境變化、競爭壓力增強時不斷尋求改變,引導社區大眾進行行為調整,相較于個體擴大了對社區人居環境演變的影響。在旅游者進入古道之初,社區精英開始以低投資方式參與旅游經營,隨著同類產品競爭增強果斷放棄之前經營方式,以尋求更加有利可圖的經營方式,再次引起效仿行為,致使社區在旅游投入比重加大,加快了古道鄉村旅游地的成熟,同時,加劇了生計競爭。人居環境演變內容、方式與前文旅游驅動、政府政策驅動一致。“經營旅社和餐館的人太多了,賺不了多少錢,所以我就改變風格做特色民宿,才開業那兩年游客很多,現在同類型民宿多了,游客少了好多,所以我就在旅游網站上進行預訂銷售”(A07)。“最開始我是賣面條、賣登山拐杖,后來賣的人多了我就轉賣甘蔗了,再到后來我就開飯店了,我這個飯店算是這一塊開得比較早的”(A08)。
(2)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的壓力源(驅動力)及認知評價
從相關壓力理論視角分析,人居環境演變驅動力對于社區居民而言亦是引起個體緊張反應的潛在壓力源[34]。旅游開發具有擴大家庭收入差異的威脅,改變了居民對于經濟和收入水平的滿足感,形成身心受壓迫的感受,從而驅動居民增加旅游經營投入以及轉變生計方式。“做旅游已經成為我們賺錢的主要方式,大家都開始想辦法搞旅游掙錢”(A11)。“我們要是比人家差距太大了也沒面子,所以也漸漸不種地不打工了,專門經營農家樂”(A12)。政府對社區土地政策和居住安置政策造成居民對于生活環境改變以及生產方式轉變可能造成的短期不適應與損失產生擔憂,產生壓力感受。“政府讓我們搬出去住,我們不搬,我怕不習慣”(A20)。在環境不確定情況下,社區精英的行為示范與壓力抵抗行為對于居民而言誘惑與挑戰并存,對于希望改變自己經濟狀況和社區地位的居民而言,這種誘惑與挑戰是一種危害身心健康的壓力[24]。“看有些人家開始做旅游,我們跟著做。投入比較大,但目前收入一般,壓力很大”(A04)。由此可見,旅游刺激、政府政策和社區精英行為均會造成社區原有生活滿足感獲取受到沖擊,成為社區生活中的潛在壓力源。
由于居民個體特征差異,對于人居環境系統壓力源認知評價存在較大差異,進而決定是否需要進行壓力反應以及應對行為選擇[27]。在壓力認知評價過程中,居民需求、性格特征決定壓力初級評估過程中潛在壓力源是否對個體構成威脅,當居民對于外部環境變化不敏感或者抗壓能力較強情況下則感知無壓力。“我們嫌經營農家收入也不穩定,都出去工作,旅游發展對我們沒影響”(A14、A15)。“我們并不完全經營旅游,心態好,不爭強好勝。客人到我這里來了我就接待,沒有客人我也不去招攬、不去跟其他人掙,感覺目前旅游發展對我們沒什么影響”(A13)。居民對于提升自己社區地位和經濟實力需求越高,性格越好強可能在壓力評價中感知到壓力越明顯,現在經營旅游的A19 之前也是以務工為生,但是在看到周邊他人均在參與旅游經營,擔心自己家收入比其他人低會產生心理不平衡,果斷回鄉經營農家樂。家庭結構、擁有資源數量、教育水平等因素是個體次級評估過程中判斷壓力應對能力的重要依據[27]。“我們家5 個人就靠著經營這個飯店為生,兩個兒子只有一個結了婚,大兒子有精神病,我們建這棟房子貸款還有好多沒還完,生活壓力也大。生意不好時大兒子就著急,精神病就可能復發,我壓力也大”(A08)。雖然,外部環境變化對個體形成壓力威脅,擁有良好的壓力應對資源依舊可以使個體在壓力次級評估過程中消除壓力威脅的困擾。“這個飯店是我承包的,沒想賺大錢,現在基本都在做旅游所以我也想增加一份收入。飯店就在游客中心里面,跟景區合作自己投資少不用擔心虧損。景區員工用餐也在這里,平時散客或者團隊也不少”(A16)。壓力初級評估和次級評估過程中均感知到壓力的居民在旅游經營過程中行為相對謹慎,在具體重大事件處理過程中需要尋求幫助。“平時客人不多,我們都不敢投入太大了。到了小長假、黃金周這樣的時候忙不過來,我們就得請人幫忙”(A20)。
3.1.2 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面臨的壓力及其應對
古道鄉村旅游人居環境系統結構變遷、功能異常,形成人居環境壓力,壓力應對是社區居民通過自身行為調整系統結構、適應環境變化,進而實現人居環境需求得到滿足的過程。
(1)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壓力分析
生態空間壓力主要指生態空間內部不和諧導致生態環境需求無法得到滿足。古道鄉村旅游地生態空間壓力主要體現在環境資源消耗和局部生態破壞方面。古道沿線局部生態環境惡化造成旅游者、景區管理者對于鄉村良好生態環境需求無法得到滿足,生態空間滿意度降低。“這景區只知道開發,不去保護環境。河水污染太嚴重了,還有生活垃圾也沒人處理。照這樣發展下去,3年后我再來看的時候這里肯定已經污染得不適合旅游”(A17)。“這里環保意識太差了,上面有一家飯店直接建在河面上,旁邊飄著很多垃圾”(A18)。近年來,由于古道沿線旅游經營規模擴大、個體經營戶與居民環境保護意識較低等因素,致使植被破壞、水資源污染嚴重等問題。游客與景區管理者對古道沿線生態空間壓力感知較為強烈,旅游個體經營戶與當地村民并未感知到生態空間的壓力威脅。“古道太長了,我們景區請的清潔工都忙不過來,而且居民只顧經營飯店和客房,產生的垃圾直接往河里排放,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B01)。“景區每年環保投入也不少,但這個問題光靠我們很難解決,畢竟沿線居民以及游客行為我們無法約束,我們也加大對于古道沿線垃圾清理,但是懸崖峭壁下難度也很大”(B02)。相反,經營農家樂的A09 認為:“垃圾處理費時費力,倒在河里,河水上漲時可以沖走,不會影響環境”。不同利益主體對于生態空間壓力感知差異主要是因為古道自然生態環境整體水平較好,局部的破壞不會影響到居民切身利益,且對于良好的環境需求程度差異較大。
古道鄉村旅游地生產空間壓力主要表現為居民生計方式轉變帶來的生計競爭壓力。居民對于土地依賴減輕,生產方式由農業生產轉變為旅游服務。社區生計競爭加劇,預期旅游收益難以實現可能致使居民重返貧困狀態,從而形成了生產、生計壓力。“之前我們這里客房也賣得很好,去年游客中心那里小木屋酒店開業,房間裝修得也好,只賣288元一間,還送兩張景區門票,后來我們這邊客房賣得就更少了”(A09)。由此可見,古道鄉村旅游地內部生產方式轉變造成了生計方式選擇趨同,生計競爭激烈,造成居民可能因為旅游生計競爭而導致貧困的趨勢,居民感知到生產空間壓力。
生活空間壓力是對社區日常生活中消費、社交、娛樂等方面壓力的表征[25]。古道鄉村旅游地生活空間壓力主要變現為鄰里關系淡化、相互競爭造成沖突加劇以及生活幸福感下降等。從事旅游經營以來,迫于生計壓力相互競爭客源、獨立經營,鄰里往來逐漸變少,關系淡化。此外,競爭造成居民之間利益沖突矛盾加劇。江南第一關飯店的A16和古道飯店的A09 相距不過百米的近鄰關系,但由于旅游經營中的競爭關系導致彼此往來減少,關系疏遠,居民對這種冷漠關系感覺到不滿,卻又很難改變這種壓力威脅。
(2)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壓力應對研究
壓力應對方式主要有建立在樂觀主義基礎上的轉換應對和悲觀的退行應對方式[27]。古道鄉村旅游地居民視角的人居環境壓力主要體現在生產空間壓力和生活空間壓力。壓力應對過程主要通過深化壓力認識、行為調整等過程減緩壓力狀態,并根據自身應對資源數量采取積極或消極應對方式。其中,轉換應對方式主要表現在居民對于當前人居環境生產和生活壓力表現積極的挑戰、加強壓力控制等。“要想經營得好就得多砸錢、多花點精力弄一些先進的方法和經營理念。比如采用網上預訂方式,不然人家根本不知道你這個賓館,然后再裝修好一點、服務項目多搞一點,慢慢地客人也會較多”(A07)。退行應對方式大多是居民在缺少先進經營理念、預期收益難以實現、壓力應對資源缺失等困境下居民感知壓力威脅加大,采取轉變生計方式的壓力應對方法。“我們家搬到這里之后也開過農家樂,搞了一年發現客人比較少沒賺到錢,后來干脆就沒經營了。然后兒子、兒媳出去打工了,我就在這里賣點土特產、登山拐杖”(A05)。
3.1.3 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狀態與壓力反應
人居環境演變具有階段性特征,根據人居環境階段特征差異可劃分為初期、中期和后期階段,即系統由簡單到復雜的過程。同時,本文借鑒Selye提出的壓力反應理論,分析人居環境不同演變階段社區壓力反應狀態。
(1)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早期與警覺反應
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變初期階段,由于游客量并不穩定,專職經營旅游的農戶數量較少,主要以農業生產為主,居民主要以務工或務農為主要生計,兼營旅游。這一階段生態空間和生活空間變化幅度較小。居民對于社區經常出現旅游者感到好奇,無法預知未來社區環境狀況而產生緊張與擔憂,在面臨著自身滿足方式可能受到威脅情況下激活了居民的防御系統,即為警覺期。據村民回憶:“2005年以前,游客量一直不多,看到陌生人都比較好奇,也擔心他們會偷東西。那時候多數人都在種地或者打工,有些老年人就開始在家門口賣點小東西。當時,我們家就我一個人在這里做點小生意,老頭子在家種點地,兒子、兒媳他們還是在外面打工”(A08)。
(2)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中期與抵抗反應
人居環境演變中期階段,隨著居民對于當前社區外部環境認識加深,預期旅游收益成為應對外部環境壓力的重要動力,旅游生計成為抵抗壓力的重要方式,即初期抵抗。與此同時,政府搬遷安置政策與土地利用政府加快了居住空間格局調整,生產空間主要由土地轉變為家庭居住空間內部的旅游經營場所。然而,社區單一的旅游生計方式加劇了居民對有限市場的爭奪,造成預期旅游收益降低,生產空間壓力增加。家庭經營減弱了鄰里相互往來與幫助,利益沖突增多,社區矛盾逐漸被激化。進而,社區文化逐漸遺忘,凝聚力下降,居民生活幸福感下降,社區進入了新一輪的壓力抵抗,主要表現為旅游經營過程中行為方式的調整。通過調研發現,很多居民像A07 經營戶一樣,通過引進先進管理技術與經營理念抵抗生產空間內部競爭壓力,也有像A05 一樣轉變生計方式,運用綜合生計方式進行壓力抵抗。生活空間壓力抵抗反應體現在居民通過宴請鄰里來加深彼此感情,相互幫助以應對困境。
(3)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后期與衰竭反應
社區人居環境演變后期,從社區壓力理論視角可劃分為兩個不同狀態的人居環境類型,即病態社區人居環境和有能力社區人居環境類型[35]。如果社區人居環境壓力過大超出社區應對能力,終將導致人居環境系統紊亂,社區走向蕭條或衰亡,反之將會促進社區人居環境系統等級升級,進而為社區發展提供外部驅動力。隨著人居環境演變進程加快,社區居民感受到生產空間與生活空間壓力越來越大。惡性旅游競爭不僅難以盈利,居民面臨重返貧困危機,居民生活幸福感下降,社區人居環境演變呈現衰退趨勢。居民在多重壓力威脅下出現耗竭反應,居民與旅游開發公司(即景區)的直接沖突對峙標志著社區壓力抵抗達到頂點,開始進入衰退期。
3.1.4 古道人居環境演變影響與壓力結果
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演變引發社區壓力應對、壓力反應等行為,進而驅動人居環境系統加速演變與波動,造成社區環境資源消耗加劇、貧富差距擴大、社區關系重構、系統結構調整等。其中,結構與功能調整包括良性健康發展與病態演變。旅游開發消耗以及壓力應對過程中,居民通過轉換生計方式等加劇了資源利用強度與環境資源消耗,這種環境資源消耗尚未引起居民重視。居民普遍采取旅游生計方式應對人居環境演變壓力,然而,居民自身擁有資源、能力差異等在旅游生計競爭過程中造成了居民旅游收入差異明顯,在外部企業進入、旅游淡旺季交替等沖擊下可能出現虧損并退出旅游經營,從而出現社區貧富差距擴大局面。部分村民居住空間轉換以及旅游發展過程中原有社區關系淡化等推動了社區關系網絡的重構。當社區人居環境壓力威脅超出居民應對能力,惡性壓力沖突引發了多重社區旅游發展問題,需要政府的管理調控。
3.1.5 古道人居環境調控響應
伴隨著人居環境系統內部矛盾沖突逐漸增多,對于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調控管理逐漸成為社區日常管理的重要任務。2014年“五一”期間,發生的村民“阻止購票游客進入景區”事件致使居民矛盾沖突與壓力抵抗達到至高點。居民認為古道由當地先人修建而景區對古道圈占收費,居民并沒有從中獲得相應利益補償,且對日常生活帶來各種不便。此外,居民擔心收取門票可能造成游客減少,致使近年來擴大的旅游接待規模投入難以實現盈利,生活壓力進一步增加,居民抵抗能力幾乎耗盡。在此情況下,政府部門積極組織景區負責人及其利益相關居民進行了協調,據徽杭古道旅游開發公司主管B04回憶:“沖突爆發之后績溪縣政府部門積極組織景區、鄉鎮領導與村民研討矛盾沖突協調辦法,政府加強了對于旅游經營的監管,嚴審旅游行業經營準入,鼓勵居民采取綜合生計方式來減輕生產空間內部競爭。對于居民尚未關注的生態空間壓力在政府與景區協商下由景區每年從營業收入中抽取固定份額用于環境保護建設,同時景區對于尚未進行開發補償的自然村居民進行了適當補償”。通過政府自上而下的管理與社區自下而上的響應,近年來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逐漸高級化層級演化,鄉村旅游發展業績逐年上升。
一切系統原則上都具有演化性,系統之所以能發生性質改變及演化,在于開放系統中大量子系統之間因個體差異性的存在引起相互競爭、合作從而產生協同的整體效應[23],是自組織與他組織對立統一的過程[36]。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同樣是系統自組織與他組織相互作用的結果,其自組織與他組織作用力究竟如何相互作用的?文本借用Haken提出的協同學中自組織與他組織的對立統一主張,結合魏道江提出的自組織與他組織的數學描述過程來反映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化境演變機制[32]。假設組織過程的一般形式為:

其中,X代表系統的狀態特征,F代表他組織作用力,A(t)、B(t)、C(t)、D(t)分別代表系數矩陣,并用Δa(t)代表系統自組織對系統演變的貢獻度,用Δb(t)表示他組織對系統演變的貢獻度,用Δc(t)代表他組織受過去作用強度的影響程度,用Δd(t)代表他組織力受系統自組織的影響程度。且做以下設定:
①令Δb(t)+Δa(t)=1,其中對系統演變貢獻度較大者稱為序參量,貢獻度較小則稱為伺服量。(t)稱為他組織對自組織的役使度。當(t)大于1時,表示他組織役使自組織;等于1時,二者不存在役使關系;小于1時,表示他組織被自組織役使。
其中式(1)表示系統演變不僅與他組織力F有關,同時與自組織有關;式(2)表示他組織力F不僅與過去的作用狀態有關,同時與系統反作用力有關。
最初的鄉村社區與外界相互聯系與作用較少,他組織力量對社區發展的影響微乎其微,社區人居環境發展主要依靠系統社區成員對內部各要素的利用與組合,如古道社區沿線居民通過幾代人的努力開辟古道,形成自然村落的長期過程。此時社區內部自組織作用為序參量,外部作用力為伺服量,人居環境系統狀態為:

隨著古道鄉村社區的逐漸發展,外來旅游者增多,政府逐漸重視鄉村地區發展,他組織對社區發展以及人居環境演變貢獻增強,他組織與自組織共同作用于人居環境系統(圖3)。

圖3 他組織與自組織作用下人居環境系統演化進程Fig.3 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human settlements system under hetero organization and self-organization
3.2.1 自組織主導早期人居環境演變機理
早期古道社區與外界物質、能量、信息交換較少,為了維持系統活力自組織演化主導了該時期人居環境系統演變。居民主要從事農業生產或外出務工維持生計,社區和諧。系統內部要素之間競爭較少,資源配置和要素流動效率較低,人居環境演變較慢,此階段人居環境演變屬于自組織演變節段,即:Δb(t)/Δa(t)。<隨1著鄉村旅游發展,古道鄉村旅游地逐漸形成,人居環境演變逐漸受到他組織和自組織作用力的共同影響,根據他組織和自組織作用力強度可分為3個階段,即他組織主導、他組織和自組織共同作用以及他組織和自組織協調階段。
3.2.2 他組織主導人居環境演變機理
O→A(他組織主導):旅游者的進入加速了人居環境系統內部的無序化演變。政府政策鼓勵鄉村旅游發展,繼而進行居住和旅游經營空間規劃,交通等基礎設施投入,建立各項管理規章制度和招商引資方案等行為為古道社區鄉村旅游地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境。此時,他組織對于人居環境演變的貢獻度大于自組織貢獻度,即Δb(t)/Δa(t),>1旅游流的經濟效益和政府政策是序參量,而社區自組織演變為伺服量。他組織作用力增強改變了系統內部各元素的結構與相互作用關系,造成系統內部競爭激烈,迫使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內部感知到環境變化帶來的壓力,產生防御反應,即系統內部開始注意到外部環境變化進入壓力反應理論中的警覺期。系統內部各組成要素之間在競爭的同時加快與外界的交流,從而加快了人居環境系統演變。
3.2.3 自組織與他組織共同作用的人居環境演變機理
A→E→B(自組織作用):隨著鄉村旅游繁榮,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內部自組織現象逐漸活躍,居民紛紛轉變生計方式參與旅游經營以應對壓力威脅,該階段也稱為壓力抵抗階段。旅游驅動下人居環境系統內部自組織結果主要體現在:生態空間整體環境質量提升,生態觀賞性提高,但是也存在局部生態破壞并呈擴展趨勢。生產活動由農業生產轉變為旅游經營,生產空間范圍逐漸集中和縮小,呈現出與生活空間重合的特征,從而形成區別于傳統景區的主客共享的人居環境特征。生活空間受到生產空間的擠壓,造成居住舒適感降低,生產空間內的競爭造成生活空間中鄰里關系淡化,社區利益沖突日益尖銳。社區“自下而上”的組織帶來的弊端逐漸顯現,沖擊了人居環境系統回歸新的平衡的能力。
A→D→B(他組織作用):在人居環境系統內部自組織活躍的情況下,系統無序程度增加,他組織力量的介入有助系統結構調整。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早期,政府主導的他組織力量加快了自組織速度。此后,政府干預減弱,自組織作用在市場化模式下開展競爭與合作,當自組織與他組織力量差距達到臨界水平時系統自組織作用的弊端逐漸出現,他組織力量增強是緩解矛盾和弊端的有效途徑。古道鄉村旅游地在居民與景區經營方的利益沖突事件暴發后,通過政府力量“自上而下”的調控平衡了系統內部競爭造成的系統遠離平衡狀態。很明顯,此時他組織對于系統自組織的調節具有滯后性,不利于系統持續穩定發展,二者協調才是系統發展的理想狀態。
3.2.4 他組織與自組織拮抗協調階段
隨著系統結構演變,內部元素之間相互聯系增多、競爭加劇。然而,系統內部自組織調節外部干擾能力有限,需要他組織的調控。一個健康的系統他組織與自組織貢獻水平趨于平等,即Δb(t)/Δa(t)接近等于1,如圖3中自組織方向(B→F→C)與他組織作用方向(B→G→C)的協調,此時系統在經歷了波動與壓力抵抗反應之后重新進入復蘇階段(B→F→C→G)。如果系統自組織失調(B→F→H),他組織作用方向出現偏差(B→G→I),便會造成系統遠離平衡以至于難以恢復,甚至造成系統的衰退或死亡。為了維持系統穩定性,他組織力量需加強對于系統演變的調控,對系統自組織作用產生一定拮抗作用。在自組織自下而上發展活力增強時,政府他組織力量自上而下管理能夠有效調控自組織演變方向。他組織控制作用增強,自組織活力下降,系統內部競爭降低,系統演變放緩,他組織力量需要減緩對于自組織控制,從而發揮自組織力量的創新能力與主觀能動性。從而實現他組織與自組織在拮抗作用下逐漸協調,維持系統平衡。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后期社區壓力抵抗能力減弱,出現耗竭反應,自組織自下而上發展弊端顯現,人居環境系統矛盾加深,引致沖突爆發。政府部門作為重要他組織力量快速介入自上而下制定了相關經營管理、資源補償和開發投資管理方案,有效協調了系統內部自組織出現的矛盾與無序發展,逐步實現了自組織與他組織力量在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演變過程中的協調,為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升級與活力復蘇奠定了基礎。隨著政府他組織力量與自組織力量的協調,古道鄉村旅游地系統等級逐步提升。
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的“驅動力”主要由政府政策、旅游收益刺激和社區精英組成。此外,從壓力理論視角而言,人居環境演變驅動力同樣構成了人居環境主體感知到的潛在壓力源。人居環境演變的“壓力”主要表現在環境變化情況下生態空間、生產空間和生活空間供給與社區需求之間的沖突,具體內容包括生計/生產方式轉變壓力,環境資源消耗與局部生態破壞壓力,關系淡化、沖突加劇等方面的壓力,在壓力認知評價過程中個體屬性特征差異造成壓力反應狀態與應對方式差異。人居環境演變階段不同壓力狀態與壓力反應也存在較大差異,人居環境演變早期、中期和后期壓力反應分別表現為警覺反應、抵抗反應和衰退反應。人居環境演變的影響也即壓力的結果,主要包括資源環境消耗加劇、貧富差距擴大、系統結構優化或失調等。人居環境演變的響應也是社區壓力調整響應過程,響應主體包括政府、居民和景區公司等利益主體,響應的內容包括政府通過出臺相關政策和規章制度,營造良好的旅游環境,監督經營方加大建設投資和相關利益補償,引導社區生計結構調整,以綜合生計方式應對人居環境壓力。
徽杭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演變是系統自組織與他組織共同作用的結果。古道鄉村旅游地形成之前社區人居環境演變以自組織、緩慢發展為主。鄉村旅游發展之初,他組織力量主導人居環境演變,加快了系統演變進程,同時造成社區人居環境壓力威脅。社區壓力抵抗反應亦強化人居環境演變作用力,加快古道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自組織演變,此時,人居環境演變受到自組織與他組織的共同作用支配。社區壓力抵抗后期,自組織力量與他組織力量的不協調導致壓力威脅超出社區抵抗能力,進入衰退期。他組織自上而下管理調控與自組織自下而上的運作力量的協調是確保人居環境系統在遭遇外界干擾下回歸平衡的必要保證。
本研究借鑒相關壓力理論構建人居環境演變的DPSIR研究框架,探討基于“三生空間”子系統的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演變過程和發展機理,具有一定的理論與實踐貢獻:本研究探索了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演變的一般過程與機制,擴展了鄉村旅游發展對于鄉村旅游地自然-社會生態系統的影響研究。以往研究主要關注鄉村旅游開發對于鄉村社區發展的積極經濟影響或負面社會文化影響[4-7],即側重于單一維度的分析,未能將鄉村旅游發展對于社區影響的不同維度納入同一研究框架進行系統分析。本研究參考多維度的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結合相關壓力理論,梳理了鄉村旅游發展對與鄉村社區生產、生活、生態等人居環境子的壓力作用過程,同時也為進一步測度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壓力水平奠定基礎。同時,本研究對于鄉村旅游地政府部門進行社區治理具有一定的參考。當前關于政府參與鄉村旅游地社區治理研究主要聚焦于政府部門應如何推動鄉村旅游市場化發展,頒布各項鼓勵政策加快鄉村旅游發展。本研究探討了鄉村旅游發展不同階段政府部門應當扮演的不同角色與地位,這為促進鄉村旅游良性發展提供了科學參考。
本研究在以下兩方面存在一定的不足:首先,研究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子系統演變過程中,未能將社會空間子系統演變作為獨立維度進行探討。劉玉亭等研究發現,社區弱勢群體在社會空間演變過程中逐漸邊緣化[37]。未來研究中需要更加關注鄉村旅游地人居環境系統壓力性演變過程中,壓力應對能力較低群體社會空間演變特征,體現人本主義理念。其次,囿于研究數據不足和研究方法的特性,未能量化分析社區居民心理壓力水平變化引發人居環境壓力抵抗與人居環境演變。未來研究過程中可以構建人居環境壓力測量量表分析社區居民在旅游發展不同階段心理壓力水平及其相應的壓力應對行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