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 ?要:2018年刑訴法的第三次修改正式確立了值班律師制度,對值班律師的職責與權利進行了一定的調整。值班律師的職責可分為在所有案件中都能普遍行使的一般職責與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始能行使的特殊職責。值班律師的權利存在于便利條款的“映射”下。值班律師的權利來源于被追訴人的辯護權,與辯護律師的權利具有相當性,但權利內容受到刑訴法的嚴格限制。值班律師不僅享有約見權,還享有為提供案件處理意見而進行必要閱卷、申請檢察機關調取、收集證據以及申訴的權利。
關鍵詞:值班律師;一般職責;體系解釋;控辯平等
2018年10月26日,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通過了《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決定》(以下簡稱《修改決定》),正式確立了我國刑事值班律師制度。值班律師制度經歷了由速裁程序與認罪認罰改革試點工作的相關配套措施到獨立的刑事訴訟制度的演進過程[1],值班律師的職責與權利也在不斷地調整與擴大,其在維護被追訴人的訴訟權利方面的作用也日益凸顯。
由于《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訴法”)確認值班律師制度的時間尚短,學界對現行值班律師制度的現有研究成果多形成于前期速裁程序、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中值班律師制度運行的基礎上,聚焦于值班律師本身,關注值班律師的定位及其在認罪認罰案件中的作用,[2]鮮有直接討論修改后的刑訴法對值班律師職責與權利的調整。筆者認為,明確值班律師在現有法律制度下的職責與權利,是研究值班律師定位、探索值班律師制度運行模式的基本前提。據此,本文試從刑訴法對值班律師制度的調整出發,結合刑訴法對被追訴人訴訟權利保護的整體結構,進一步明確值班律師的職責與權利,以期能夠對探索值班律師制度有效運行有所裨益。
一、值班律師制度的特點
從速裁程序試點工作中首次提出“建立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制度” ①,到2018年刑訴法修改時以法律形式固定值班律師制度的改革成果,值班律師制度已經發生了本質性的調整。值班律師制度已不再是僅僅簡單地服務于改革試點的配套措施,而是適用于獨立的所用刑事案件的專門制度。
(一)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服務具有補充性與基礎性
相較于委托律師與指派律師,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服務具有補充性。一方面,從法律服務對象來看,根據刑訴法的規定,值班律師服務的對象是沒有辯護人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值班律師實質上已然成為既委托律師、法律援助指派律師之后,維護被追訴人基本訴訟權利最后的守門人。誠如有學者所言:“今后刑事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凡沒有辯護人的,都要由值班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幫助,由此便形成了刑事案件律師辯護與值班律師法律幫助全覆蓋?!盵3]另一方面,從律師介入時間來看,在被追訴人委托辯護人或申請、獲得法律援助指派律師提供律師幫助之前,值班律師往往需要為其提供法律幫助,或釋明法律以便其考慮是否委托辯護人,或依法幫助申請法律援助。[4]
同時,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服務具有基礎性。本次刑訴法的修改對值班律師的職責進行了不小的調整,在原有的提供法律咨詢服務、幫助申請法律援助指派律師的基礎上,將值班律師原有只能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行使的程序選擇建議、申請變更強制措施、對案件處理提出意見職責進一步擴展適用于所有案件。換言之,所有的被追訴人都能申請值班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幫助,上述的法律服務事實上也反映了我國刑事訴訟活動中對被追訴人訴訟權利保障的最低限度,具有基礎性與不可剝奪性。
(二)值班律師的工作職責側重于審查起訴階段,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居核心地位
首先,審查起訴階段的值班律師所承擔的職責、享有的權利最為全面。除法律幫助職責外,值班律師在審查起訴階段還承擔著必須向檢察機關提出案件處理意見與在場見證的職責;除約見犯罪嫌疑人外,值班律師還享有為履行對案件處理提出意見的職責而請求檢察機關提供相應便利的一系列權利。
其次,值班律師在審查起訴階段向檢察機關提出案件處理意見的職責,居于犯罪嫌疑人基本訴訟權利保障的核心區域。在審查起訴階段,無論是值班律師還是辯護人,他們都是“幫助犯罪嫌疑人行使防御權的重要訴訟參與人……審查起訴的最終結果是作出提起公訴或者不起訴的決定,辯護人(與值班律師)對于案件的意見具有重要的訴訟價值……他們對案件的為事實證據和法律適用有著專業的判斷,對于人民檢察院對案件的決定有著重要的參考意義”。[5]
最后,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簽署具結書時必須有辯護人或值班律師在場。在當前我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律師辯護的僅有30%左右并且主要集中在審判階段”[6]的現實情況下,值班律師的在場見證職責在保障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自愿性、合法性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刑訴法的規定表現出高度的概括性
刑訴法有關值班律師的規定散見于有限的條文中,主要集中于對值班律師的職責與權利的調整,但整體顯得抽象而概括。以值班律師的職責為例。刑訴法第36條僅簡單列舉了值班律師的法律幫助職責,第174條規定了值班律師在場見證犯罪嫌疑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職責與適用的案件范圍,但對于罪刑協商時值班律師是否必須在場、在場時是否有權參與罪刑協商等問題仍不明晰。而關于值班律師的權利,刑訴法甚至沒有直接的明確規定,而是通過由看守所、司法機關向值班律師提供相應便利的相關條款(以下簡稱“便利條款”)的形式“迂回”地確認了值班律師享有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約見的權利以及請求檢察機關提供必要便利的權利。值班律師職責與權利相關規定的高度概括性,易導致值班律師制度保障被追訴人權益的設計初衷落空。
(四)值班律師的權利體系模糊
從刑訴法的規定來看,“值班律師雖然還不具有辯護人的訴訟地位,但其職責與辯護職責并無實質區別?!盵7]在近乎同等的職責要求下,值班律師享有的權利與辯護律師相去甚遠。以審查起訴階段為例,值班律師除不能代理申訴控告外,其履行的職責與辯護律師無異。而辯護律師享有會見、通信、閱卷、收集證據、對公安機關妨礙其行使訴訟權利的行為向同級檢察院申訴或控告等明確的權利保障其職責的行使;而值班律師卻只享有約見權與請求檢察機關提供必要便利的抽象性權利,難以與追訴機關形成實質意義的“武裝平等”。
二、值班律師的職責
從值班律師職責的內容來看,值班律師的職責主要包括提供法律幫助和在場見證犯罪嫌疑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兩個方面。[8]而從值班律師職責的履行條件來看,值班律師的職責會因案件類型或者案件階段的不同而有所變化。從這一角度,值班律師的職責可以分為在所有案件中都能普遍適用的一般職責以及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方能行使的特殊職責兩類。[2]
(一)值班律師的一般職責
對值班律師一般職責的規定,見于刑訴法第36條第1款的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沒有委托辯護人,法律援助機構沒有指派律師為其提供辯護的,由值班律師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建議、申請變更強制措施、對案件處理提出意見等法律幫助?!敝蛋嗦蓭煹囊话懵氊熥鳛橹蛋嗦蓭熢谒邪讣卸寄芷毡樾惺沟穆氊煟碚撋峡梢院w當前所有刑事案件的被追訴人。值班律師的一般職責事實上反映了我國刑事訴訟活動中對被追訴人訴訟權利保障的最低限度,是我國刑事訴訟法治文明進步的重要制度設計,在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服務乃至整個值班律師制度中都居于核心地位。刑訴法在吸收認罪認罰改革試點成果的同時,對值班律師的一般職責進行了一定的調整。
第一,值班律師一般職責的范圍進一步擴大?!蹲罡呷嗣穹ㄔ骸⒆罡呷嗣駲z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值班律師意見》)第2條第1款第(三)項規定:“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改革試點中,為自愿認罪認罰的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法律幫助,對檢察機關定罪量刑建議提出意見,犯罪嫌疑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應當有值班律師在場?!毙淘V法則將值班律師為被追訴人提供程序選擇建議、申請變更強制措施、對案件處理提出意見的職責進一步被擴展到刑事訴訟所有案件,其屬性從原來僅限于認罪認罰案件中行使的特殊職責轉變為值班律師的一般職責。
第二,值班律師不再承擔代理申訴、控告的職責,但可以引導和幫助被追訴人申請國家法律援助。該兩項職責原見于《值班律師意見》,雖均未被修改后的刑訴法所吸收,但從立法沿革、立法目的等角度考察,該兩項職責的保留情形不盡相同。
關于申訴代理、控告職責。盡管2018年《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的“一審稿”將其概括為“代理申訴、控告”,擬將值班律師代理申訴、控告的范圍進一步擴大。但在修改過程中,有觀點認為在未明確賦予值班律師相應權利的情況下卻要求其承擔辯護職責,是勉為其難且不負責任的。“二審稿”據此去掉了值班律師代理申訴、控告的職責,而《修改決定》最終也堅持了這一立場。[9]從立法沿革來看,值班律師不再承擔代理被追訴人申訴、控告的一般職責。
關于引導、幫助被追訴人申請法律援助職責。盡管該職責并未被刑訴法所明文規定,但值班律師引導幫助嫌疑人、被告人申請法律援助,有助于為被追訴人提供更高質量的法律服務,符合保障人權的立法目的,應當將其解釋于刑訴法規定的值班律師所提供的“等法律幫助”中。
第三,審查起訴階段值班律師向檢察機關提出案件處理意見的職責得到進一步細化。刑訴法第173條第1款規定:“人民檢察院審查案件,應當訊問犯罪嫌疑人,聽取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的意見,并記錄在案。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提出書面意見的,應當附卷。”
從值班律師的角度來看,值班律師提供案件處理意見的職責發生了從權利到義務的性質轉變。值班律師在偵查階段可以根據案件具體情形,自由選擇是否提供案件處理意見。但在審查起訴階段,對沒有辯護人提供法律幫助的犯罪嫌疑人,值班律師必須為其提出案件的處理意見。而對于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案件,值班律師提供的案件處理意見還必須關注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后相關的定罪量刑、從寬處罰和后續程序適用等問題。
從檢察機關的角度來看,對沒有辯護人的犯罪嫌疑人,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有聽取值班律師案件處理意見的義務或曰責任。刑訴法規定了值班律師對案件處理提出意見的一般職責,卻沒有規定辦案機關是否應當聽取值班律師意見,由辦案機關根據案件具體情況自由裁量。而在審查起訴階段,為維護犯罪嫌疑人的基本訴訟權利,聽取值班律師的意見成為檢察機關審查案件的法定必經程序,檢察機關不得拒絕聽取或不重視值班律師提出的案件處理意見。
(二)值班律師的特殊職責
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值班律師除行使一般職責外,還需承擔其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方能行使的特殊職責。事實上,值班律師當前的特殊職責僅保留在場見證職責,即在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且沒有辯護人的情況下,見證其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法定職責。保障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于合法性、彌補其可能需要法律幫助卻沒有辯護人的程序缺失,或是值班律師制度被引入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核心原因。[10]
同時,根據刑訴法第174條第2款的規定,對于犯罪嫌疑人是盲、聾、啞人,或者是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的,或者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法定代理人對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有異議的案件,犯罪嫌疑人可以不需要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不需要值班律師在場見證,不影響認罪認罰制度的適用。
三、值班律師的權利
要保障值班律師職責的有效落實,需要完善值班律師的權利體系。事實上,值班律師享有何種權利并未被刑訴法直接規定,而是以看守所、司法機關提供相應便利的形式“迂回”確立的。刑訴法規定的模糊性,使得值班律師享有的權利除約見權外,基本都處于“懸空”的狀態。有學者認為,由于值班律師提供的是法律幫助而非辯護,“不享有辯護律師的閱卷權、調查取證權等辯護權利……僅享有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會見權”;[11]有學者也意識到便利條款規定的模糊性,提出應當賦予值班律師查閱卷宗、會見當事人、調查取證的權利,[12]但也只是基于值班律師辯護定位的討論提出的構建。
筆者認為,值班律師的權利并非只有約見權,便利條款下的值班律師權利也并非完全模糊的,可以通過體系解釋對其界限加以明確。值班律師的權利體系的完善,需要區分立法完善和司法解釋兩個不同方面。具體而言,一方面,需要通過立法(也包括司法機關與其他機關聯合制定部門行政規定)來確定刑訴法尚未規定的值班律師權利;另一方面,需要通過司法解釋確定、釋明刑訴法已規定但未明確的值班律師權利。因此,需要進一步明確何種權利可以通過司法解釋加以明確、何種權利必須通過立法才能加以確立。如何合理而充分地解釋模糊的、近乎兜底性條款的便利條款、確立值班律師在條款“映射”下的權利,是目前亟需解決的問題。
(一)被追訴人辯護權的保障機制
便利條款的抽象性,使得值班律師的權利無法通過文義解釋得出單一、準確的結論。筆者擬通過體系解釋的方法,將便利條款“嵌人刑事訴訟法典的整體語境之中來闡釋條文的含義,消除條文之間的沖突和矛盾,以維護法律規定之間的和諧一致”。[13]對值班律師的權利,可以從其權利屬性與刑事訴訟構造兩個方面加以認識:
第一,值班律師與辯護律師的職責派生于被追訴人的辯護權。“刑事訴訟的歷史就是辯護權擴充的歷史?!盵14]辯護權的理論基礎來源于自然法中的反抗權與民主政治中的參與權。[15]面對國家機關的追訴,被追訴人不僅有權自行辯護,還擁有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在其無力負擔律師費用時還享有由國家提供免費刑事司法援助的權利。[16]從這一角度來看,無論是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幫助還是辯護律師提供的辯護,都派生于被追訴人的辯護權。[17]值班律師制度與辯護制度一樣,都是為保障被追訴人的權益而誕生的制度。
第二,刑事訴訟的控辯雙方應當實現武裝平等?,F代刑事訴訟中,控、辯、審三方的訴訟構造表現為控審分離、控辯平等、審判中立的等腰三角形格局。面對強大的國家力量的追訴,單憑個人的能力是遠不足與之抗衡的,必須盡可能地平衡控辯雙方的力量。除賦予被追訴人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外,刑訴法賦予了辯護律師“廣泛的準備辯護的權利”[18],以實現控辯雙方的武裝平等。作為訴訟構造中辯護方(被追訴人)對抗控方追訴的派生力量,值班律師當前所享有的權利卻被嚴格地限制在抽象的便利條款中。要實現控辯平等的角度,既需要在不突破現有法律既有的框架的情況下盡可能地明確、擴大值班律師的權利范圍(即外延要求),又需要保障其權利的行使與對應的辯護律師權利具有程度的相當性(即程度要求)。
(二)便利條款的解釋原則
值班律師的權利,是通過便利條款以看守所、檢察機關、法院為其提供(必要的)便利“迂回”地抽象地確定的。有觀點認為,值班律師權利的行使似乎對司法機關存在較強的“依賴性”,“值班律師有效開展工作需要司法機關的配合。如需要司法機關提供訴訟過程中的案件、提供派駐場所和必要的工作條件,是否允許值班律師閱卷會見等?!盵8]筆者持否定意見,對便利條款的理解把握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值班律師是獨立于公安、司法機關的辯方主體。從刑事訴訟構造的角度出發,值班律師的職責派生于被追訴人的辯護權,值班律師只能是辯方主體。盡管值班律師因其坐班輪值的工作模式,很大程度地決定了值班律師在工作條件上需要看守所、司法機關予以配合,但并不意味著權利義務上的從屬關系。值班律師權利的行使,應當嚴格按照控、辯對抗的模式獨立地進行。
第二,看守所、司法機關為值班律師提供(必要的)便利,受到控辯平等原則的嚴格限制。從控辯平等的角度出發,無論是值班律師抑或是辯護律師,其權利設置本質上都是為保障其職責的有效履行,使被追訴人的訴訟權利能夠得到有效保障。兩者具有等價性或曰相當性,只是在工作模式上有所不同。換言之,值班律師原則上享有與辯護律師同等的權利,但同時受到法律規定的嚴格限制。看守所、司法機關為值班律師提供(必要的)便利是法定義務,不具有自由裁量的空間。如值班律師為在審查起訴階段提出有效的案件處理意見申請查閱卷宗,與辯護律師申請閱卷一樣,檢察機關無權拒絕,必須為其提供案件卷宗。應當認為,值班律師與辯護律師二者的權利具有程度上的相當性。
第三,對便利條款的體系解釋,必須嚴格限制于文義解釋的明確框架內。根據刑訴法,值班律師可申請辦案機關提供的便利包括兩項:一是約見被追訴人的便利,二是為提出案件處理意見、提前了解案件相關情況的必要便利。約見權不存在太大的爭議;但對于案件審查起訴階段檢察院提供必要的便利,需要同時滿足刑事訴訟法典的體系邏輯、請求主體以及請求階段三個方面的要求。在體系邏輯上,值班律師行使的權利在程度上必須與辯護律師相當,不得有所克減,不得因值班律師的工作模式不同便否認、限制其權利請求;在請求主體上,值班律師只能向檢察機關請求,不得向其他機關請求,請求提供的便利也只能是檢察機關職權范圍與能力范圍內的事項;在請求階段上,值班律師請求提供便利的,只能依據審查起訴階段能夠行使的權利,不得超越該訴訟階段。
簡言之,值班律師在審查起訴階段的權利,必須基于檢察機關(主體要求)在審查起訴階段(階段要求)有能力、有義務保障的,且與辯護律師相當(體系邏輯要求)的權利。從這一角度來看,值班律師自行調查取證、出庭辯護的權利雖滿足體系邏輯要求,但因不滿足主體要求、階段要求,即不屬于當前制度下值班律師實然擁有的權利,只能期以立法機關通過相關立法或相關部門以聯合發布部門行政文件的形式加以確立。
(三)值班律師的權利
第一,約見權。根據刑訴法第36條第2款的規定,看守所、司法機關應當向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約見值班律師提供相應的便利。當被追訴人請求約見值班律師時,看守所、司法機關就應當參照刑訴法會見、通訊權的相關規定,為其安排與值班律師的約見。值班律師的約見形式包括但可不限于在看守所進行會見、通信、網絡視頻、電話值班等多種形式,可以根據不同地區的實際情況制定符合地方實情的約見模式。②
第二,審查起訴階段值班律師的其他權利。刑訴法第173條第3款規定,“人民檢察院依照前兩款規定聽取意見的,應當提前為值班律師了解案件有關情況提供必要的便利?!睓z察機關提供的必要便利,應當參照刑訴法檢察機關審查起訴階段的保障辯護律師權利的有關規定和要求予以確立,包括閱卷權,申請檢察機關調取、收集證據的權利,向檢察機關申請要求糾正辦案機關阻礙辦案行為的權利等。③在審查起訴階段,為保障值班律師能了解案件情況、提出合法、適當的案件處理意見,應當保障其查閱卷宗、申請檢察機關調取、收集證據、向上一級檢察機關申訴等權利。對于值班律師的請求,檢察機關應當參照刑訴法的相關規定進行審查,不得因法定事由之外的原因拒絕請求。
四、結語
值班律師制度歷經五年的實踐與調整,已經逐漸成為保障我國刑事案件被追訴人權利的重要制度。只要被追訴人沒有辯護人為其提供合格的法律幫助,都可以申請值班律師提供法律幫助,這與域外值班律師制度“應急性”地解決被追訴人在被逮捕后、預審前沒有律師幫助的“最初一公里”問題的制度設計宗旨是大相徑庭的。[6]
明確刑訴法規定下值班律師的職責與權利的調整與變化,在此基礎上才能更好地把握我國值班律師的定位,區別、借鑒域外制度的成功經驗,探索值班律師制度的“中國模式”,進一步明確、完善值班律師的權利體系,值班律師的職責才得以充分落到實處,才能更好地實現保障人權的基本目標。
注釋:
①《速裁辦法》第4條。
② 參見《值班律師意見》第5條。
③ 參見《刑事訴訟法》第39-41條、第43條、第49條。
參考文獻:
[1]楊萬明.新刑事訴訟法司法適用解答[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8:21.
[2]吳宏耀.我國值班律師制度的法律定位及其制度構建[J].法學雜志,2018(9).
[3]顧永忠.以刑事審判為突破口帶動刑事案件律師辯護全覆蓋試點向縱深發展[J].中國律師,2019(2).
[4]王迎龍.值班律師制度研究:實然分析與應然發展[J].法學雜志,2018(7).
[5]陳光中.《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修改條文釋義與點評[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2:243.
[6]顧永忠.追根溯源:再論值班律師的應然定位[J].法學雜志,2018(9).
[7]顧永忠.2018年刑事訴訟法再修改對律師辯護的影響[J].中國法律評論,2019年(1).
[8]陸旭,徐睿.認罪認罰從寬視域下值班律師制度的完善[J].陜西青年職業學院學報,2019(10).
[9]卞建林.刑事訴訟法再修改面面觀[J].法治研究,2019(1).
[10]魏曉娜.結構視角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J].法學家2019(2).
[11]王迎龍.刑事訴訟中的值班律師制度[N].學習時報,2018-12-17(3).
[12]李艷飛.值班律師制度的實證考察與改革展望[J].行政與法,2019(3).
[13]汪海燕.刑事訴訟法解釋論綱[J].清華法學,2013(6).
[14][日]田口守一.刑事訴訟法[M].張凌,于秀峰,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19:172.
[15]謝佑平,萬毅.刑事訴訟法原則:程序正義的基石[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277-279.
[16]陳光中.《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與我國刑事訴訟[M].北京:商務印書局,2005:153-157.
[17]顧永忠.刑事辯護的現代法治涵義解讀——兼談我國刑事辯護制度的完善[J].中國法學,2009(6).
[18]顧永忠,苑寧寧.關于控辯平等若干問題的思考[J].河南社會科學,2012(2).
作者簡介:鄭禮周(1995.1-),男,廣東省揭陽人,北京市海淀區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訴訟法學專業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