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洪尚秀影片中的平行敘事

江璐

摘要 韓國導演洪尚秀擅長建構具備重復或相似元素的兩段或三段故事，這兩段或三段故事永遠沒有交匯，重復但不重合，既相似又不雷同，洪尚秀正是把自己所有的思考和表達都放在這細微的差別中，構思精巧，意蘊深遠。

關鍵詞 平行;重復;敘事結構

縱觀洪尚秀的影片，不難發現其敘事的獨特性：相似的平行結構。在他的影片中，總是存在著那樣兩三段永遠沒有交織的故事，平行，重復，相似，又走向不同。影片《劇場前》是一出“戲中戲”的兩段式結構。第一段中前40分鐘展示的是電影中的電影，年輕大學生和昔日同窗在街邊久別重逢，隨后倆人愉快地約會見面，吃飯散步的時候突然心灰意冷決定一同服藥自殺。年輕大學生幾次猶豫最后一刻終于吞下藥片，而本來甘心追隨的女孩卻背棄了他們的生死約定。隨后，影片第二段開始，觀眾才發現，之前的第一段只是我們陪主人公看的一場電影。男主金東秀和電影中的年輕大學生一樣，是個對生活沒有渴望的人，而女主和電影里的女主由同一個女演員扮演，從人物設置來看，第一段與第二段故事已經形成了對照。第二段在情節上也與第一段有相似之處，同樣的交談、喝酒、住進小旅館……東秀同樣提出要一起自殺，而女主與第一段的態度卻稍有不同。

洪尚秀通過兩段式的戲中戲對比，表明電影與現實雖無限接近，但始終存在距離。第二段中，東秀與周圍總是格格不入，同學會上，他遭到冷嘲熱諷，人際交往十分糟糕，如此一個頹廢沮喪的男子，卻在電影里尋求安慰，用以填補面對現實世界時的無力和空白。在第一段電影里的男女尚且畏懼死亡的對照下，東秀自殺的想法顯得幼稚可笑，最后在看到病人膏肓的導演害怕死亡在床上失聲痛哭時，東秀才握著導演的手說會好好活下去。這不僅是對導演的鼓勵，更是一種清醒的自我呼喚。

洪氏影片像一場日常的生活實驗，在分段式情節中，總有一個固定不變的因素，而后添加的試驗因子可以是隨意的數量（圖1-1）。在《劇場前》里A是不管在第一段還是第二段都是由共同演員出演的女主人公英實，并且英實前后兩段表現出來的人物性格也是一致的。B和C分別代表東秀和年輕大學生，導演展示了B和C在面對不變的A時的差異，對比了B-A和C-A。

相似結構的電影還有很多。《生活的發現》里，不變的A是男主人公金俊淳，B和C分別是好友的女友和有婦之夫孫婭，影片對比了A-B和A-C，即俊淳對兩個女人產生的不同情感。《我們善熙》中，一女三男三段關系對應三個段落，從三個不同男人的口中慢慢刻畫出善熙的形象。三個段落中的A是神秘女主善熙，B、C、D分別是A的前男友、學長和導師，三段關系穿插展現，三個男人從同一個女人身上看到同樣的夢想和美好，而同一個女人又因為各種原因周旋在三個男人之間。《男人的未來是女人》采用了三段時空交叉的敘述方式，A是女主申花，兩位男主都在過去與女主有過一段感情，即B和C，影片既縱向對比了過去和現在A-B和A-C之間情感經歷，也橫向對比了A與B、C兩者不同的態度和交往模式，深刻地剖析了男人自私、貪求欲望的虛偽嘴臉。

《海邊的女人》展現了另一種平行結構。影片分為兩段（圖1-2），第一段展現兩男（B和C）一女（A）的關系，第二段是兩女（A和D）一男（B）的關系。兩段不變的點是A-B的人物線，可以看出男女在面臨情感選擇時如何選擇，以及哪些因素影響了他們的選擇。在出軌與忠誠兩者之間，男人較難接受女人出軌，因為這直接侵犯到了他們占有主權的問題。女人最難接受謊言，因為這是愛的原則問題。《海邊的女人》中，男人直到最后都在用詭辯維護自己的謊言，拒絕承認出軌一事，但在女人眼中，詭辯顯得男人更加愚蠢可笑，女人得以重新看清男人的本質，所以堅定灑脫地選擇離開。通過這種相似情境的對比設置，表明男權思想已經不能左右女性的自我認識，女性意識覺醒后，女人不再依附男人生存了。

在《北村方向》中，B和C雖然是兩個女人，即前女友和酒館老板，但洪尚秀有意讓一個演員同時飾演兩個角色，以此減弱B和C之間的差異性，不斷削減變量的影響，使人物關系變得純粹，以此來探討生活的種種可能性與偶然性。

在影片《這時對那時錯》中，洪尚秀將相似平行的兩段敘事結構發揮到了極致（圖1-3）。僅對比A-B和B-A，不再出現C。兩個小時的電影同樣分為兩段，第一段的標題為“那時對這時錯”，第二段的標題正好顛倒，“這時對那時錯”。一小時的第一段結束后，影片從片頭又重新開始，幾乎是重復了一遍。影片的兩個部分是同一個主角和配角，故事發生在同一地點并且順序也完全一致：寺院，酒吧，大學禮堂，一條小巷。在重復中產生差異性，這是洪氏電影的敘事特色。兩段故事里人物的情感發展積少成多，細微改變最終導致巨大變化。第一段里，導演春洙贊美希靜小姐的容貌，在表白的同時掩蓋了自己已婚的事實，直到在希靜的朋友面前吐露真言，希靜感到被欺騙，春洙也惱羞成怒，同時影響了第二天映后交流會的情緒。第二段里，春洙表白的同時把已婚的事實告訴了希靜，雖然酒后失態但仍然贏得了希靜的愛慕，映后交流會舉辦成功，希靜看了春洙的電影，兩人最終愉快地告別。兩段中春洙行為和言語上的不同，引起希靜態度的不同，這將相同人物相同情節引向了不同結局。

影片《處女心經》同樣是表現男女在兩性關系中內心世界和行為的差異。在愛情里，女人記住的東西，男人往往記不住，相反也一樣。洪尚秀把同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分別從男女兩個主人公的角度展開敘述，影片分兩部分，前半部分是從男主人公的角度來描寫男主與女主從相遇到相戀的過程，后半部分從女主的角度把這一過程重新向觀眾展現一遍，以此表現同一愛情過程在男女心里的不同記憶點和感覺。一個相同的愛情故事，男女主卻演繹出完全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故事情節，這就是洪氏電影敘事的魅力所在。

參考文獻：

[1]從敘事的角度談平行蒙太奇與交叉蒙太奇[J]趙世佳.衡水學院學報.2016（05）

[2]淺析電影中的平行敘事結構[D].林倩.上海師范大學.2018

[3]《這時對那時錯》的平行敘事分析[J]周穎，李娟.電影文學.2016（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