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勤
摘要:本文以李漁的散文《芙蕖》為研究點,探討其較為獨特的審美思想,并分析形成這種審美思想的成因。
關鍵詞:《芙蕖》;李漁;創作思想
一、《芙蕖》的文化意義
蓮花,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理想人格——君子的神圣象征。
清代李漁《芙蕖》一文則與前代文人大異其趣,文章從可目、可鼻、可口、可人等多方面描述芙蕖的種種悅目之娛、實用之利。傳統文化中圣潔的荷花形象,在《芙蕖》一文中變得生動而可愛,文章字里行間流露著作者對蓮花的摯愛之情。
蓮在李漁的筆下,脫離了高高在上的學究氣,變得清新可愛,貼近生活??梢哉f,李漁再次改造了蓮在中國文化中的形象。
二、《芙蕖》蘊含的創作思想
《芙蕖》一文短短數百字,集中體現了李漁獨特的創作思想:
其一,“我行我法,不必求肖于人,而亦不求他人之肖我”,自成一家之言的創作理念。他在《閑情偶寄》卷首《凡例》中說:“不佞半世操觚,不攘他人二字。空疏自愧者有之,誕妄貽譏者有之。至于剿窠襲臼,嚼前人唾余,而謬謂舌花新發者,則不特自信其無,而海內名賢,亦盡知其不屑有也?!薄盾睫 烽_首即表明“予夏季倚此為命者,非故效顰于茂叔,而襲成說于前人也”,敢于突破傳統文人的價值理念,大膽標新立異。
其二,獨出心裁,抒寫真性情。這一特點明顯受到王學左派李贄“童心說”的影響。李贄所謂“童心”,就是“真心”,創作詩文必須從自己的真心出發,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李漁將散文創作視為心靈、情感的直接流露認為,“文生乎情,情不真則文不至耳”,“情真則文至矣”。他提出,“文章者,心之花也”,“從來游戲神通,盡出文人之手,或寄情草木,或托興昆蟲,無口而使之言,無知識、情欲而使之悲歡離合,總以極文情之變,而使我胸中壘塊唾出殆盡而后已”?!盾睫 窏売们百t成說的做法,表現出李漁尊重個人感受,主張張揚個性的創作理念。文章緊緊扣住酷愛之情如數家珍地描述芙蕖之種種可愛之處。如果說《愛蓮說》以理勝,《芙蕖》則以情至勝。
其三,實用主義的審美理念。《芙蕖》中不僅突出描述了蓮作為觀賞植物的種種價值,還重點介紹了蓮的實用價值,其蓮實與藕,甚至其葉,“無一物一絲,不備家常之用也”。從實用的角度看,蓮與群葩相比,又多出許多令李漁酷好的理由。李漁是一個追求精致生活的享樂主義者,但也是一個實用主義者。《閑情偶寄》就是這兩者融合的產物。書中大量關于觀劇聽曲、賞花弄月、園林山石、品茗飲酒、服飾修容、飲食男女、活命養生的論述描繪,他選取的素材都源自于真實而普通的生活,有論者評此說:“讀《閑情偶寄》還有一個突出感受,即它的平易近人的人情味和濃重的‘市井氣、‘江湖氣?!本科湓?,李漁是一個以“硯田糊口”為生的社會底層知識分子,他飽受生活的困窘,深知謀生的艱難,他知足于現有的生活狀態,同時,他又深諳傳統士人的“雅趣”,兩者結合,就形成了獨特的以追求實用為前提的享樂主義觀。《芙蕖》一文中作者酷好蓮不僅是因之可觀,而且大有可用之利,足見其實用主義的審美理念。
三、李漁的生平與其創作思想的關系
李漁的創作思想成因既有明清易代的痛苦記憶給遺民知識分子造成的精神創傷,也有江南經濟文化發展的獨特模式影響,當然也有其自身人生經歷和性格的原因。
李漁一生跨明清兩代,青年時期的李漁遇到了三件影響他一生的大事:第一件是19歲時,父親亡故,家道中落,從此結束了一生中衣食無憂的日子;第二件是25歲(1635)首次應試考中秀才,激發了他繼續攻讀舉業的信心,但是1639年的鄉試中,名落孫山,開始對舉業懷疑,對科舉不公懷有憤恨之情;第三件是1642年再次鄉試時因局勢動蕩等原因未能應試,明王朝舉行的最后一次鄉試與李漁擦肩而過,從此李漁再未參加過科舉考試。至此,仕途阻絕。1645年,清軍攻下南京,此時,李漁被金華府同知許檄彩召為幕僚,他在詩歌中表達了建功立業的愿望“馬上助君唯一臂,僅堪傍執祖生鞭”,但是,同年八月,清軍即破金華,李漁避居深山。在蘭溪“歸農學圃年”期間,他與很多同時代有骨氣的遺民一樣不仕新朝,但是又無實際的謀生能力,最終導致坐吃山空的生活窘境。于是,在他42歲那年(1652年),李漁作出了人生中最大的決定,他移居杭州,開始他“賣賦以糊其口”的生涯。他認為,人只要有一技之長即能養活自己,甚至能夠游走于縉紳大戶之間,一見當時社會風氣的改變;二見李漁的自信。
李漁之所以能選擇一條這樣的特殊的道路,與當時的世風轉變有很大關系。明代中晚期,傳統價值觀念中“士農工商”的社會等級狀況發生了重要轉變,“棄儒從商”“亦儒亦商”的現象已經相當普遍,尤其在商品經濟發達的江南地區,士商合流的現象加速了商人隊伍的壯大,加上富商巨賈的奢侈生活激發了江南地區好享受、重奢華的民風民俗。出身于商人家庭的李漁,本身傳統禮教的包袱就輕,順應時代潮流,憑借自己所長,選擇“硯田糊口”,著書賣文的謀生道路,并未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尤其在易代之后,當拒絕參加清朝科舉成為漢族知識分子的自覺行為時,求官一途更是毫無希望。飽讀的詩書既不能用于干祿,那或許可以用來養家糊口。而他之所以選擇了從事“文人之末技”的戲曲創作來謀生,也完全能體現他實用主義的思想。李漁對衣食無憂、閑適享受生活的艷羨,因此,在他認為只要是一技之長,即使像賭博這樣下等的技能,都可以用來博取縉紳大戶的青睞和追捧,從而獲得一定的纏頭和報酬,這也就是他愿意“打秋風”的原因。李漁深諳戲曲傳奇寫作的門道,那就是要抓住市場、抓住觀眾的心理,于是,李漁完成了由儒生向商人的轉變。
從士人隊伍的逐漸淡出以及職業的關系給李漁造成了兩方面的影響。一是自覺地摒棄傳統觀念對自身的束縛。當他選擇從事戲曲創作開始,就選擇了一條受人鄙視和唾棄的道路,所以,他必須有足夠的勇氣去接受這樣的社會現實。在《芙蕖》中他大膽拋棄周敦頤的成說,獨抒新見,就可見他這種敢于和社會成見叫板的勇氣。二是商人本性的強化。商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注重實用,注重實利。這樣的處事原則從一定程度影響了他的創作思想。不僅是《芙蕖》,甚至整部《閑情偶寄》都能找到這種思想的影子。
參考文獻:
[1] 李漁撰,杜書瀛校注.閑情偶寄·窺詞管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2] 李漁撰,杜書瀛評注.閑情偶寄[M].北京:中華書局,2007.
(作者單位:無錫機電高等職業技術學校機電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