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轉身，科班“上海阿姨”年薪數十萬

應琛

2018年12月5日，北京，家政服務培訓項目“阿姨大學”的學員上兒童保育課。

2007年，25歲的李娜剛剛涉足家政圈時，曾暗暗地給自己設定一個目標：做上海灘最好的阿姨。四年后，她榮獲市婦聯授予的十佳“上海阿姨”稱號;而如今，她是一名幾十萬元年薪的管家，手下管理著從保姆、保潔、廚師到安保、司機等20多人的團隊。

“雖然家政從業人員不少，但好的卻是重金難求。我身邊有老板開出百萬年薪也找不到一個滿意的。”李娜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表示，近些年來，現代家政服務行業快速發展，但隨著市場需求不斷升級，高素質的家政從業人員短缺的問題越發突出。

在許多人的印象中，家政服務是一個沒有門檻、缺乏含金量的工作。然而，在社會分工越來越專業化和精細化、消費者的訴求越來越差異化和多元化的今天，通過職業教育來提升家政服務的技能、規范和職業倫理才是培養高能阿姨主渠道。

近日，國家終于出手給“慢了一拍”的家政職業教育“補課”。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促進家政服務業提質擴容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出要提高家政從業人員素質，政府支持一批家政企業舉辦職業教育，同時支持院校增設一批家政服務相關專業，原則上每個省份至少有1所本科高校和若干職業院校（含技工院校）開設家政服務相關專業。

一個職業分工合理的社會，不僅需要知識型勞動者，也需要技能型、創新型勞動者。

經過深造的“上海阿姨”

“80后”的李娜，高高的個子，平時都是工裝上陣的她，采訪那天特意穿了一身黑色長裙。她坦言，2007年，無意中讀了一篇關于菲傭的文章后，才有了從事家政的想法，“這會是一個充滿機遇與挑戰的行業”。

但剛入行，這個不曾做過家務的獨生女，完全找不到方向。生性執著的李娜感到，要想在行業里立足，一定要充電。利用休息時間，在專業機構學習技能的同時，李娜也摸索出了自己的竅門：“平時遛娃的時候，可以和其他阿姨請教經驗。如果要了解市場上各種家用電器、工具的性能，那賣場的銷售則是最好的老師。”

后來，做涉外家政服務成了她新的目標。挑選雇主時，“能否學到新知識”成為李娜的首選因素。于是，在不同的雇主家中，她學習到了從日常專業保潔、熨燙、寵物喂養到中西餐烹飪、中外月嫂、早教等技能，還能獨立承辦各種主題宴會。

如今，李娜擁有的家政相關證書不下十張。參加了英國皇家管家的相關課程后，李娜遇到了現在的雇主，漸漸成為一名真正的管家。

2018年9月，李娜報讀了民政部門和上海開放大學合辦的老年服務與管理的為期三年的學習，另外也在積極學習社工、中醫康復理療等相關知識，“養老將來一定是朝陽產業，也是我想專攻的方向”。在李娜看來，做好家政這份職業最大的秘訣是學習。

上海市家庭服務業行業協會會長張麗麗告訴《新民周刊》記者，早在2012年，上海市教委和相關市領導便積極支持上海開放大學和上海市婦聯合作成立上海開放大學女子學院，舉辦了社區管理與服務（家政管理方向）大專班，首期招生36名。兩年后，經上海市教委批準，開放大學開設家政服務與管理專業，當年招生509名，2017年首屆畢業生達330名。

據介紹，婦聯給予家政專業極大的支持，為每位學員提供了每年一定數額的助學金和獎學金;各區婦聯組織將家政大專班與市政府家政實事工程結合，在招生宣傳、課程選擇、學費支持等方面給予開大分校很大的幫助，也方便了家政員就近入學。

“家政員年輕化、多元化是趨勢。很多家政員在讀了一門專科后，還想讀另外一門，希望拿兩張大專證書的人也有很多。”張麗麗說。

在上海，隨著老齡化的程度越來越高，加之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家政服務主要是解決“一老一小”的剛需服務。隨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家庭服務的內容越來越細分，出現了清潔、烹飪、收納、維修等精細化的市場需求。

在菲律賓，對家政員的要求是職業化，很多大學都開設家政課，人們以讀家政課程、從事家政服務為榮。“但我們的傳統習俗卻對家政工作有偏見。家政服務業是一個產業，家政員其實是一份職業，這個定位要明確。”

采訪中，張麗麗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學習改變命運”，“畢業生中有的選擇創業，有的轉型成為管理者，有的進入了高端家庭服務。我曾經和學員們聊過，得知有的家政員來自貧困地區，早早中斷了學業，但家政班的學習圓了他們的大學夢，讓他們得以接受高等教育”。

同時，張麗麗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不少雇主家庭也很支持家政員去深造，并不覺得他們讀書占用工作時間，反而覺得學習后，家政員的素質和工作效率提高了。

張麗麗坦言，目前家政企業培訓亂象是非常突出的，非正規的培訓機構比較多，“家協正在抓培訓體系的完善，從培訓教材、師資力量到培訓場所，相關規范正在制定。此外，溯源體系、質量監控體系、價格掛鉤體系也都在構建”。

“我們對企業采取信用等級評定，家政員則推出星級評定。不同星級的‘阿姨，以后會有不同價格標準。”據介紹，今年家協已經推出了第一批“上海阿姨”星級評定，有500多人參與評定，203人獲得證書。

2018年6月26日，江蘇連云港一家政培訓機構培訓學員制作西式甜點。

科班保姆，供不應求

截至2019年春季，上海開放大學的家政大專班共招生2323名，已有畢業生980名。

談及家政班的課程，開放大學家政服務與管理專業負責人徐宏卓表示，目前大專班課程涵蓋家政服務的主要領域，包括保潔、嬰幼兒照護、老年服務、孕產婦照護、烹飪、面點、保潔等技能性課程，能夠滿足絕大部分家政服務從業人員的技能需求。

“我們打算近期調整專業課程設置，優化相關的內容。未來想設立管理和服務這兩個方向。”徐宏卓表示，技能上去了，職業素養也不能落下，“專業還開設了社會學概論、心理學、溝通與禮儀、營養學、法律基礎等綜合素養類課程”。

技能和素養都有了，何愁不被認可？2018年，開放大學對271個畢業生進行了調研，在同上海市2018年第二季度家政行業指導價格的中位數相比，開大的畢業生平均工資漲幅在20%左右。

錢多了，雇主也滿意，自身技能不斷升級的“科班保姆”底氣也越來越足。

此次，《意見》明確，支持院校增設一批家政服務相關專業。原則上每個省份至少有1所本科高校和若干職業院校（含技工院校，下同）開設家政服務相關專業，擴大招生規模。開展1+X證書制度試點，組織家政示范企業和職業院校共同編制家政服務職業技能等級標準及大綱，開發職業培訓教材和職業培訓包，支持家政服務相關專業學生在獲得學歷證書的同時，取得家政服務類職業技能等級證書。

徐宏卓說，自從學校的大專班開班后，涌現了一批家政行業明星從業人員。例如從事家政機構管理的宛心家政的優秀畢業生周東秀，管理著4個家政門店，其中2個被評為市級示范性門店，周東秀本人被全國婦聯邀請到全國婦聯做經驗分享并參加“女性享學吧”的啟動儀式。又如從事家政服務的許彩榮目前服務于新西蘭駐上海總領事家庭，本人被選為上海市婦聯執委、浦東新區家政行業婦聯副主席。

徐宏卓透露，開大正在計劃申報家政本科專業。

事實上，比起高等教育，徐宏卓認為，家政服務也需要中職教育。他說，目前上海沒有一所中職院校開展家政專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大家對于這個職業的認同度還不高，很少有家長愿意把孩子送到家政學校去的，把孩子培養成“保姆”。開放大學設立大專班，把家政服務員培養成大學生，這就解決了身份認同的問題。

“同樣地，很多家政從業者的學歷只有初中，并不具備讀大專的條件。因此，我們還準備向下拓展，填補中等職業教育的空白，依托開放大學的中專上海電視中專。”徐宏卓告訴記者，對于上海的整個家政從業群體而言，更需要一個量大面廣，既能提供基礎性技能的職業教育，又能為這個行業快速培養大量應用型人才的職業教育。“中專是非常必要的。國家應該給予更多的扶植政策，營造‘你花時間，我出錢的氛圍，讓更多想要提升自己的從業者獲得學習的機會。”

上海無塵珠家政公司總經理胡海峰就曾就讀于上海開放大學家政管理的大專班。在胡海峰看來，大專班的學習讓他受益匪淺。

如今，《意見》指出要培育一批產教融合型家政企業。同時，各地要培育一批具有區域引領和示范效應的龍頭企業，形成家政服務業知名品牌。胡海峰認為，這既是企業的一次機遇，也是對整個家政行業的一次提升，“我們也有幸被選為首批提質擴容的領跑者示范單位”。

家政服務作為一個朝陽產業，需要更多“源頭活水”的注入。只有讓家政服務從業人員在物質上得到更多的激勵與回報，在精神上得到更多的慰藉與支持，才能吸引更多的人通過職業教育來提升綜合素質，從而為家政服務行業輸送更多的高素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