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補手”董懷利：小匠人也有大夢想

李蕊娟

2019年4月，BBC（英國廣播公司）擬拍攝一部尋找中國工匠的紀錄片，導演慕名聯系到90后小伙董懷利，希望他和母親能成為其中一集的主角。這對在杭州街頭給人縫補衣服的母子，何以打動大名鼎鼎的BBC呢？原來，董懷利和母親不光能修補普通衣物，從LV裙子到法拉利豪車敞篷，再到傳承數百年的“黃馬褂”……他們都能不著痕跡地修補如新！

劍走偏鋒

1990年，董懷利出生在安徽阜陽市九龍鎮五坑村。他上初一那年，父母背井離鄉去了杭州謀生活。父親在工地上打工，母親王素珍憑借手上的一針一線，給人織補衣物。到杭州兩年后，父母就把董懷利接過來讀書。2007年高中輟學后，董懷利在服裝廠做過學徒，到商場當過導購員，也嘗試著做過小生意，但都沒有堅持下去。轉眼間到了2011年，董懷利回安徽老家結了婚，并升級做了“奶爸”，他才感受到了空前的生活壓力。可沒有學歷的他，又身無所長，難道這一輩子就只能做個打工仔？

在對未來感到迷茫之際，董懷利驀然想到，媽媽憑借一手精細的“女紅”，到杭州街頭為人縫縫補補生意興隆，進過服裝廠的自己，何不跟著母親學做針線活，成為她的同行呢？當他說出自己的想法時，卻遭到母親和妻子的一致反對，因為一個大男人去街頭做針線活，“太不光彩了”。但董懷利并不認同她倆的觀點：“替人織補不偷不搶，憑本事吃飯，有什么丟臉？一個男人不能賺錢養家才丟臉！”于是，董懷利耐心做通家人的思想工作，毅然選擇跟母親去上街替人縫縫補補。在母親的言傳身教下，他苦練了兩個月穿針引線、精工修補后，就在杭州繁華的延安路上接起了活兒。王素珍則搬著小板凳坐在武林路步行街頭，等待客戶送來修補的衣物。母子倆相距只有一站路。起初，見董懷利一個20出頭的小伙子，竟坐在街邊做女紅，許多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甚至有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當街吹著口哨喊他“偽娘”……由于不信任他的手藝，董懷利好多天都沒接到一件活兒。夜幕降臨，當他背著背包落寞地回家時，一想到嗷嗷待哺的孩子，不由心灰意冷起來。

做到極致

好在母親王素珍在杭州小有名氣，熟識的人都親切地喊她“王大姐”。遇到活兒多忙不過來時，王素珍會向客人推薦兒子：“延安路的小董是我兒子，他手藝也好！”在母親的大力推介下，董懷利才漸漸有了生意。

無論醋暑嚴寒，雨雪風霜，董懷利都像母親一樣堅持每天出攤。“辛苦是辛苦，但每一分錢都是自己一針一線掙來的，感覺很充實。”董懷利說，有些客人拿來的名貴衣服，只是爛了個小洞而已，如果沒有他們這些針線工，客人都打算把那件衣服扔掉了，但經過他的精心修補之后，價值不菲的衣服看上去煥然一新，這讓他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活兒多的時候，董懷利家里堆放著許多破損的衣物，從上衣、裙子到包包和沙發等應有盡有，他時常要加班熬夜到凌晨，睡覺時手指都累得伸不直了。隨著手藝越發精良，董懷利的收入漸漸從每月一兩千元提高到四五千元，但他并沒有忘記自己加入女紅行業的初心——要做一個胸懷大志的縫補匠，把令人瞧不起的針線活做大做出名聲來！

隨著入行時間漸長，董懷利織補過幾百塊錢一件的羊毛衫，也織補過價格上萬元的奢侈品牌衣服。做織補之前他會先研究衣服的顏色、紋路、布料、經緯線等，講究的就是細致和認真！2015年初，一條國際品牌的褲子送到他手上，他花了兩天時間，一針一線把裂開的褲襠縫補好，收費1000元。

一天，一個美女的香奈兒包包被刮破個口子，她慕名找到董懷利，皺著眉說：“要多少錢隨你開價，但要保證修補之后沒有明顯的痕跡，這活兒你能接嗎？”接過包包觀察幾眼后，董懷利表示沒問題。果然，在白熾燈下熬夜到黎明的他，不僅把美女的包包修補如初，還順便給她做了一次皮具護理保養。拿到包后，客人喜出望外，連連豎起大拇指夸贊小董技藝高超：“天哪，太感謝了！我本來想，要是修補得不好看就扔掉算了，五六萬元買的哩！”這一單，讓他賺了2000元。

而最“牛”的一個活兒，是董懷利和母親聯手完成的，并且是拿著針線包“跨省作業”。2017年7月，大連一位曾先生的法拉利跑車敞篷上刮了幾個洞，4S店表示他得換掉整個車篷，需要85萬元。曾先生嫌貴，就想請人精工修補，但苦于找不到技藝高超的師傅，根本沒人敢接這個高難度的“瓷器活”。

后來曾先生的一位杭州朋友，把董懷利介紹給了他，說小董在杭州是一位“天才補手”，簡直沒有他不能修補的東西，而且縫補之后看不出痕跡！曾先生聽了很振奮，輾轉聯系到了董懷利請他為自己修補豪車敞篷。曾先生給母子倆訂好往返機票，路費、食宿等開銷全包，修補一個洞計付1萬元報酬！

技高一籌

事實上，這些年奔馳、寶馬、保時捷的敞篷車，董懷利和母親都縫補過，但受邀去外地“補”車，而且是大東北，這還是母子倆頭一遭。

坐著飛機到了大連一看，曾先生的車在倒車時不慎被劃破3處，破洞很小，二三厘米見方。董懷利看過車篷后，胸有成竹地說：“可以修補。”曾先生聽了長舒了一口氣。

修補敞篷車不同于一般的縫補，難度非常大，因此修補的起步價一般是一個小口在5000元以上。曾先生手一揮：“只要補得好，我翻倍！”母子二人在曾先生家的車庫里，開始修補車篷。敞篷是灰黑色的，破損處位于左側敞篷頂角。董懷利事先配好了三四種粗細不同的黑線，之后他仔細研究敞篷布料紋路，根據布料本來的經緯線，一根根來回補上去……

在《紅樓夢》里，有一段關于“晴雯病補雀金裘”的描述。董懷利和母親的修補手法與此類似，所不同的是，“雀金裘”可以翻轉，但車篷是固定不能拆卸的，母子二人只能站在小板凳上趴在車上補，一針一線，顯得更為不易。由于車篷里外隔絕、每走一次針線，董懷利都需要用指甲頂著針腳，時間一長，手指被戳出一個個針孔。

母子倆用了整整11個小時，才將敞篷上的3個小洞補得天衣無縫！這一單長途針線活兒，董懷利和母親賺了3萬塊。

每天除了收街頭的織補衣物，母子倆還有長期合作的裁縫店、干洗店的織補訂單。溫州、臺州、嘉興的洗衣店、裁縫店也慕名找過來，把訂單快遞給母子倆，織補好了再快遞回去。董懷利開玩笑地跟母親說：“現在北上廣深的業務，咱家就差深圳了！”

2018年6月，浙江紹興一位老人找到董懷利，修復了一件已有上百年歷史的旗袍。后來，這位老人又拿來一件祖傳的清代嘉慶年間的御賜“黃馬褂”，說要把上面的兩個破洞修復后捐獻給國家。事關重大，董懷利花了兩天一夜的時間，精心修復了這件文物，并且分文未取。“您老有愛國之心、我們小輩也有。就當我用一針一線，為國家做了貢獻吧！”董懷利開心地對老人說。

2018年10月19日，英國BBC一位導演輾轉聯系到董懷利，表示他們將拍攝一部名為《尋找中國工匠》的紀錄片，希望他和母親能成為其中一集的主角。

未來，這個90后“天才補手”還想把自己的針線活做成大事業，先開館授徒培養更多傳承人，然后在全國范圍內成立補衣坊，并與一些大牌服裝店合作，為其客戶提供衣物的“售后修補”服務……直到在中國做出自己的織補品牌！

董懷利堅信，事業沒有大小、只要用心，一針一線也能織出偉大前程！

（李麗薦自《時代郵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