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 歲月磨礪出的優雅細膩

梁海英

如果想尋覓唐朝的影子，就去日本的奈良吧。對于中國人來說，奈良所蘊含的濃厚唐風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那里宮殿眾多，卻不奢華，只有不變的紅柱、綠瓦、粉壁以及經典的飛檐、翹角、鴟尾。

雖然是一個只有38萬人口的城市，奈良卻有8處名勝古跡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奈良享有“社寺之都”的稱號，以其神秘而平和的宗教氛圍獨樹一幟。

唐風唐韻遺古城

奈良位于日本本州島中西部，與京都和大阪呈等腰三角形。奈良古稱大和國，是大和民族的發祥地和日本文化的搖籃，也是飛鳥至奈良時代的日本歷史舞臺中心，那些比京都寺院更為古老的寺院比比皆是，奈良因此被日本人譽為“精神故鄉”。

奈良古城與盛唐中國有著極深的淵源。在東京、京都成為日本的國都之前，710～784年，日本定都奈良，古稱平城京。這70多年，史稱“奈良時代”。在平城京之前，其實日本還有一個國都—藤原京，也在奈良縣，它是日本第一座較為正規的都城，其規模甚至超過了后來改遷新建的平城京。為什么要廢除舊都而新建平城京為國都呢？這是因為根據從大唐返回的遣唐使的報告，藤原京雖然貴為首都，卻沒有在都城中軸線上建造正門和連接正門的大型道路以及其他能夠體現國家權威的標志性建筑。為了體現中央集權國家的權威，日本以唐代的長安城為范本，在奈良修建了新的國都—平城京。

奈良時代雖然時間不長，但從整個日本歷史來看，這一時期的發展非常顯著，尤其注重與中國的交流，多次派遣遣唐使和學問僧到中國學習、訪問，不僅促進了中日友好和文化交流，而且繁榮了日本的文化藝術。

走進奈良城，就像走進了1300年前的日本歷史。在這部史書中，中國唐代遺風觸手可及，很多中國遺物留存至今。

奈良沒有摩登的高樓，沒有寬闊的道路，甚至沒有現代化的商業集聚區，只有一座座古老的建筑。那些木結構或木石、磚木結構民居組成的街區，近乎完美地保留著1000多年前唐代木結構住宅的形態。沒有一戶民居的樣式雷同，一致的風格中展現出多樣的變化，偶有一些被標注為遺跡、遺址或是遺產，也不事張揚。整個城市既沒有斷代的缺憾，也沒有人類功利浮躁痕跡的堆疊。

奈良古城是在大唐僧人鑒真東渡日本傳教時代所建造的，古城的保存則與我國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關系極大。“二戰”期間，美軍接受梁思成的建議，將奈良排除在轟炸目標之外，奈良城因而得以保全。

春日大社燈籠古

許多去過奈良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當地寺廟雖威嚴壯觀，卻不疏離，而是透著一股親切祥和的氣息。其實，這也是整座奈良城的氣質。

在春日山西麓，有8世紀稱霸一方的貴族藤原氏為祭神而興建的春日大社。艷麗恢宏的春日大社是日本全國約3000座春日社的總本社，與伊勢神宮、石清水八幡宮一起被稱為日本的3000神社。春日大社和春日山原始森林是神殿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文化景觀。祖祖輩輩崇拜自然神力的奈良人把春日山奉為神山，年年來此朝拜，春日大社就矗立在春日山茂密的原始森林之中。雖歷經千年滄桑，春日大社的房屋依舊是嶄新的，這是因為，神殿每20年便要重新修造一次。

燈籠是春日大社的一大奇觀。在神社的主要參道上，一個個石燈籠是來祈愿的人們的一種奉納，最早的石燈籠已有700多年歷史。石燈籠造型樸拙，一人來高，石柱上部有一個帶檐的燈籠蓋，稍往下則四面鏤空，用于放置燈或蠟燭。密密麻麻的石燈籠有2000多個。在神殿的回廊里還吊著1000多盞燈籠，其中最早的一盞琉璃燈籠是1038年宇治關白（官名）藤原賴通進獻的。這些燈籠做工精細，形狀各異，上面描繪的圖案更是講究，多為花鳥風月。燈籠會在每年二月立春的前一天和八月十五那天被點亮。

奈良與鹿也有著不解之緣。傳說，春日大社祭祠的氏神就是騎著白鹿來到奈良的，所以，鹿在奈良受到極高禮遇。隨著梅花鹿數量的增長，“人鹿沖突”時有發生。為了保護當地居民和游客不被發情期的雄鹿攻擊受傷，每年10月，奈良都會舉行傳統活動—割鹿角。這項活動已經持續了300多年。

美輪美奐“紅葉狩”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日本，人們對紅葉的喜愛亙古不變。

由于楓葉由綠到紅再到落的時間很短，日本人因此將紅葉季稱為“紅葉狩”，有種追逐紅葉的意思。每到霜色流丹之時，奈良和日本其他一些城市便聚集了熱衷“紅葉狩”的人們。對于日本人來說，紅葉季是入冬前的狂歡，熱情如火的紅葉在凋零前盡情燃燒著最后的生命。

為方便游人觀賞紅葉，日本氣象廳每年都會發布“楓葉前線”，預測包括奈良在內各城市的楓葉變紅日期。

在奈良，紅葉隨處可見。有人說，你可以錯過東京的櫻花，卻不能辜負奈良的紅葉。這里的秋景一點不比京都等其他城市差；而且，游人較少，能讓人清靜地賞玩紅葉。

奈良公園是觀賞紅葉的絕佳之處。游客可以一邊逛寺廟一邊賞楓，或是和小鹿來一場偶遇。在紅葉季的奈良，不少新人和年輕姑娘來拍寫真。此時的奈良公園真的是無死角的美，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一幅美輪美奐的圖畫。

鑒真授戒東大寺

奈良城最吸引人的是那些古樸典雅的寺院建筑，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東大寺。東大寺的歷史也是日本全面接受佛教的歷史，佛教的引入和普及改寫了日本歷史，佛教由此成為日本文化中的重要元素之一。

東大寺的山門是六大開間二重屋檐的結構，高懸的匾額上大書“大華嚴寺”四字，雄渾古樸。古寺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歷史，因為建在首都平城京以東，由此而得名。東大寺是日本佛教華嚴宗的大本山，也是日本乃至世界上目前仍在使用的、規模最大的佛教寺院之一。東大寺的前身是金鐘寺，建成于733年。當時，日本接連發生災害與疫病，為鎮護國家、祈求平安，圣武天皇大力支持建新寺。新寺內的大佛于752年舉行“開眼會”，大殿也于758年竣工。755年，鑒真法師曾在東大寺向孝武天皇、孝謙天皇以及僧侶們講授戒律，殿西松林中的戒壇就是為此而建的。

東大寺的大佛殿是世界上最大的木造古建筑，高49米，相當于15層樓高，寬57米，深50米，體量驚人。大殿在1180年遇兵火，之后由南宋工匠陳和卿主持重建；江戶時代再次重建。如今，人們看到的就是建于1709年的第三代大佛殿，其高度與奈良時代的第一代大佛殿基本相同，但寬度只有原來的2/3。因為經過多次重建，廡殿頂中央的“唐破風”、木構梁柱與墻面的平面分割等呈和風，其門被稱為“唐門”。“唐破風”“唐門”吸納了中華古建筑特點，又采用古希臘山墻“破風”加以改造，由此成為大和民族建筑的經典樣式。

殿內大佛—銅造盧舍那佛坐像，又稱“奈良大佛”，高近15米，重約500噸，僅其手掌心就可以托住10個人，為世界上最大的金銅佛像。大佛底部臺座上有千瓣蓮花，每瓣線刻釋迦佛像，呈現蓮華藏世界圖。大殿兩側有木造的觀音和菩薩坐像，還有四天王中的廣目和多聞天王的立像，都是江戶時期復建的。

東大寺給人的感覺相當質樸，古老的木頭泛出黑色。據說，這些黑色是過火的痕跡，人們并不去修補，而是盡量保存原貌，以此證明這座古寺不同尋常的歷史。

東大寺西北面數百米處還有一座正倉院。現存的正倉院為木構建筑，756年開始啟用。這一年，圣武天皇駕崩，其日常用品及珍藏物品被交由東大寺保管，東大寺把這批遺物收入正倉院。此后，東大寺大佛落成儀式上使用過的物品及信徒捐獻物等，也被收入正倉院。經過歷年的精心收藏，正倉院的藏品達9000多件，不僅數量大、種類多，而且有著迄今為止種類最豐富、最全面且最有價值的唐朝藝術品。漫長歲月里，正倉院的寶物一直秘不示人，直到1946年之后，只在每年10～11月最干燥涼爽的兩三周時間，曝晾藏品，并從中選出60件左右舉辦“正倉院展”，供人參觀。

佛教勝地尋古跡

在奈良，還有一座與東大寺正倉院藏品遺產價值不相伯仲的寺院，它就是法隆寺，也是奈良最具代表性的寺院之一。法隆寺建于607年，1400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初建時的模樣。寺內集中了多座日本早期的木結構建筑，中門、金堂、五重塔、回廊等建造時間相當于我國隋代，夢殿、東門等建造時間相當于我國唐代。

此寺初名斑鳩寺，系日本飛鳥時代（593～710年）力倡佛教的圣德太子（574～622年）為弘揚佛法而建，當時共建有7座寺廟。寺院由西院伽藍、東院伽藍和中部博物館3個院落組成，占地18.7萬平方米。兩院一堂互相通連，成為超大型博物館，內藏日本國寶、重要文物190余種3000余件，其中許多藏品出自飛鳥時代，東京、京都、奈良國立博物館也難與其匹敵。

法隆寺西院范圍最廣，金堂、五重塔和直欞窗回廊、中門飛鳥時代原構均為國寶級建筑。金堂內置有圣德太子當年下令造的本尊藥師佛像—金銅藥師如來坐像。寺院在奈良時代增建藏經閣，平安時代增建鐘樓與大講堂。東院的核心是夢殿，乃為紀念圣德太子而修建，殿中安放著傳說大小與圣德太子等身的救世觀音像。院西北角有西圓堂，院東有東門與大寶藏院通連，均為國寶級建筑。中部博物館有3座建筑，其中圣靈院建于鐮倉時代（1192～1333年），大寶藏院建于近代，為百濟樟木雕觀音像專門建造的百濟觀音堂則增建于20世紀90年代。

在奈良諸多的名勝古跡中，有一座寺廟和一位中國僧人的名字緊密相連，它就是唐招提寺，是日本8世紀建筑中最有價值的一座。唐招提寺為當時天皇所賜親王舊宅，鑒真遷居于此寺，并在這座寺院中度過余生—唐招提寺建成4年后，鑒真于寺中面西圓寂，葬于寺后松林中。

唐招提寺在奈良市郊，比東大寺、興福寺等寺廟都親近自然，氛圍安靜。整座寺廟充分體現了中國盛唐時期建筑藝術的高超水平，由金堂、開山堂、講堂、禮堂、寶藏、經藏等眾多殿宇和庭院組成。金堂內的雕像非常精美，包括盧舍那佛坐像、藥師如來立像、千手觀音立像等。金堂后面的講堂原先是平城宮內的東朝集殿，在平城宮修整時移到了唐招提寺。寺院后面的御影堂安置著鑒真的雕像—大師圓寂姿態的干漆坐像，為鑒真門人在其圓寂以前模仿真容塑造。

759年，鑒真搬到唐招提寺傳布律宗，并將中國的建筑、雕塑、醫藥學等介紹給日本，這也使得唐招提寺在建成之日就成為日本佛教的最高學府。寺內還珍藏有1200多年前鑒真從中國帶去的經卷。

行走奈良，你會發現這是一座寧靜的小城，城區與古跡、自然融為一體，浪漫與安靜隨處可見。它并未因歲月而老去，反而在歲月的磨礪下變得更為優雅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