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孔子

張粼嶠

要選出讀書人心中最負盛名的人物形象，我想答案一定毋庸置疑——孔子。這位儒家大師，讀書人的先祖，是“天下文官主，歷代帝王師”，是千百年來被供奉于廟堂之上的“至圣”。從前進學(xué)堂，第一件事就是拜孔夫子;而今高考前夕，孔廟前祈禱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

然而在私塾的弟子眼里，“孔夫子”卻是先生手中冷冰冰的戒尺;在千萬舉子心中，“孔圣人”只是作八股文的條條框框;在老百姓的印象里，“至圣”只是虛無縹緲的神像……從歷史上我們可以找到千萬封建帝王借孔子思想禁錮人民的事例。在封建的大樹倒下后，孔子也遭受了猛烈的批判，從新文化運動開始，“打倒孔家店”“全盤西化”……他變成了封建的代表，舊社會僵化的根源，思想禁錮的主導(dǎo)者。

孔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的時代離我們實在太遠，遠到令他在現(xiàn)代人的腦海里只能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象。我想，要想真正勾勒出他的形象，只能從他所在的時代，記錄他的文字里去找尋。

于是，我翻開了《論語》，這部記載了孔子和弟子們言行的著作，作為儒家學(xué)子供奉的經(jīng)典而流傳于世。我們從小就咿咿呀呀地背誦其中的“子曰：學(xué)而時習之……”然而我們真的懂了么？我們真的看清了孔夫子的形象，讀懂了他灼灼的思想精華么？

待到細細讀過一遍《論語》我才驚覺：孔子，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不是戒律，不是神像，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那些璀璨的思想、卓越的貢獻都以他安詳?shù)淖藨B(tài)靜靜地躺在那泛黃的紙張上。

他是一名杰出的政治家。孔子在魯做司寇，所在區(qū)域商業(yè)繁榮，萬民樂業(yè)，達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境界;他帶著弟子周游三十六國，一路宣揚著他的“仁政德政”;他心系天下之民，主張“博施于民而濟眾”“教化于民而治平”，推崇周朝的禮樂，為的是建立他心中一直期盼的大同社會。跨越兩千年的時空，回過頭去看孔子，我們不禁發(fā)出驚嘆：他的主張是多么正確！他的“小康”“大同”又有多么深遠的影響啊！回溯中國漫長的歷史洪流中，始終有一個高瞻遠矚的圣哲，微笑著看著我們。

他博學(xué)多思。《論語》無疑珍藏著孔子智慧的結(jié)晶，關(guān)于治學(xué)的精辟言論多如繁星，而僅僅我們熟悉的“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和“溫故而知新”就足夠讓我們領(lǐng)悟很多。“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只學(xué)無思，怎么能消化知識？只思不學(xué)，思維的源頭也會干涸。而一味向前，不回頭總結(jié)也是許多學(xué)子的通病，孔子已經(jīng)在千年前敲打過我們了，唯有“學(xué)思結(jié)合”“溫故知新”才能掌握學(xué)習的正確方法。我想，這就是孔子留給我們的精神寶藏。

作為一個學(xué)者，他還非常注重身體上的發(fā)展。《論語》中描寫孔子體育鍛煉的句子比比皆是：“足躡郊兔，力招城關(guān)”“君子之爭，必也射乎。”千年前孔子就意識到了體育的重要，他“射于矍相之圃”的風采和傳統(tǒng)觀念上迂腐的“孔圣人”是多么的不同！連毛主席都對孔子的“智、仁、勇”健康教育給予了高度的贊揚，我們現(xiàn)在進行的“德、智、體”教育就是毛主席對孔子思想的改變。圣人尚且注重養(yǎng)生之道，我們難道還要做書蠹一般的呆人嗎？

《論語》里的孔子，將學(xué)習、修身、為人之道向他的弟子以及幾千年后的我們娓娓道來，這樣的他比起傳統(tǒng)觀念里的圣哲，更像是一位誨人不倦的老師。他還給我們留下了很多有趣的小貼士，比如怎樣保持衛(wèi)生、飲食健康，甚至精細到如何選擇醬料……《論語》將一位“親切”的孔子描繪出來，從這些細節(jié)中，我們可以看出孔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也蘊藏著豐富的情感：

得到新的知識，他會高興地大喊：“朝聞道，夕死可矣！”

他會向往曾子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感嘆“吾與點也”。

他會諷刺貪婪的季康子“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他會斥責無能的弟子冉有“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他也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是常人中的圣哲，而非廟堂上的泥塑。他哀而不傷，樂而不淫，在孔子豐富的情感表達中，我反而能收獲更多：他嚴厲的批評警示我們行事的尺度，他激昂的話語激發(fā)我們對知識的熱情。“夫子風采，溢于格言”，這才是真實的、兼懷天下的孔子！

作為儒家的《圣經(jīng)》，《論語》用平實的語言將籠罩在孔子身上的圣光揭開，將歷史上真正的孔子還原在我們面前。捧著《論語》這本書，我仿佛看到一位慈祥的老人站在我的面前，他沒有高高在上的訓(xùn)斥、責辱，而是用他的雙腳踏遍焦土，用他的雙手引領(lǐng)弟子，用他踐行的道德滋潤我們的心靈。

這樣真實的孔子，怎能不讓我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