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斯藝術風格的轉變

趙愛嬌

摘 要：七年前筆者曾寫過一篇關于馬蒂斯的論文，當時筆者還處在學生時期，在畫冊中偶然看到了馬蒂斯的《帶綠色條紋的馬蒂斯夫人像》，被它強烈的色彩關系和肯定有力的筆觸所吸引，于是開始關注馬蒂斯的繪畫藝術，寫了一篇關于馬蒂斯用色的論文。經過多年，隨著認識的提升，筆者現在更關注畫面的構成和形式感，這種理性的美可以使繪畫的美成為永恒，而馬蒂斯作品中的簡略化、平面化、構成化以及裝飾化正是筆者研究的起點。文章主要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介紹馬蒂斯其人和以他為代表的野獸派;第二部分通過他早年發表的理論著作《畫家筆記》來了解分析馬蒂斯一生所追求的藝術理論和繪畫目的;第三部分是文章的重點，分析馬蒂斯藝術風格的轉變，主要的研究方法是，通過對他在1908年到1935年之間的作品進行風格和手法上的比較，同時結合他提出的繪畫理論，得出最終結論;最后一部分縱觀現代美術史，總結馬蒂斯的藝術對現代美術的影響以及啟迪。

關鍵詞：馬蒂斯;《畫家筆記》;裝飾表現;藝術風格

一、馬蒂斯

馬蒂斯，全名亨利·馬蒂斯，法國人，生于1869年，逝于1954年。馬蒂斯21歲時，在機緣巧合下開始接觸繪畫，不到40歲時已經聞名于畫壇。1905年，馬蒂斯參加了秋季沙龍展，策展方把幾位繪畫風格和馬蒂斯相近的畫家的作品安排在同一個展廳，在那個藝術相對保守的社會氛圍中，他們的畫足以讓觀眾瞠目結舌，大量質疑的聲音涌現。評論家路易·沃賽爾面對馬蒂斯的《戴帽子的婦人》和《帶綠色條紋的馬蒂斯夫人像》時諷刺他為野獸派，于是美術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派誕生了，馬蒂斯成為了野獸派的代表畫家。雖然野獸派表面上是一個團體，但是它的形成是偶然的，而且在后期的發展中它也沒有形成自己的藝術理論和突出的藝術事件，于是在1908年野獸派就解散了，但是它的先驅作用沒有消亡，對之后現代派的發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另外，馬蒂斯在他的藝術道路上始終堅持如一并不斷升華發展，形成了自己獨有的藝術理論和繪畫風格。在晚年時期，馬蒂斯把藝術推向了各種可能性，為后來者提供了多種藝術發展的方向。他是現代派藝術史中不可跳過的一環，他的藝術改變了人們對現代世界的看法。

二、馬蒂斯的藝術理論

1908年，對于馬蒂斯來說是特別重要的一年，這一年不僅是他脫離野獸派獨立發展的開始，更是他藝術理論轉變的開端，同時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理論著作也在這一年發表，這部著作就是《畫家筆記》。《畫家筆記》的出現為當時，更為后世學子們研究馬蒂斯的繪畫理論提供了寶貴的文字史料。馬蒂斯在寫這部著作的時候已經年近40歲，此時，他大部分的藝術理論已經基本形成了。在他之后幾十年的藝術生涯里，雖然在藝術的各領域中有突破性的發展，但是他的基本思想沒有改變，只不過是發展了這種基本思想，并依照他的思想形成了他的表現方式。

在《畫家筆記》中馬蒂斯提出的第一個觀點就是對自然的追求，并且表現自然。馬蒂斯說：“藝術家在理智地思索時……而當藝術家描繪之際，他應當感到他在模仿自然。即使他離開自然時，他也確信之所以這么做不過是為了更充分地解釋自然。”他堅持追尋事物的本質，主張避免那些華麗奪目的外表，探索事物最本真的狀態，從這方面看，馬蒂斯的藝術觀點和塞尚的藝術理念頗為契合。文章中第二個觀點是對畫面中事物永恒性形象的表現，這個觀點是對之前觀點的再升華。藝術來源于自然，但是如果過分依賴自然的話，那畫面表現出來的就只能是當時瞬間的情感沖動。這個觀點可以在馬蒂斯談論印象派的時候得到印證，他說：“我寧愿通過堅持表現本質特征的方式去獲得更大的永恒性，哪怕犧牲掉那些迷人的東西也在所不惜。”馬蒂斯把從自然中得到的感覺，轉化為知覺，再把這種知覺進行“濃縮”，最后形成有意味的形式或形象，從而表現在畫面中。在馬蒂斯之后幾十年的藝術生涯中，他不斷對這一觀點進行深入研究，他畫面中的人物形象也越來越簡練，畫面表現更加現代，平面化和裝飾化充斥整個畫面，人物不再是具體的哪個人，而更像是一種符號，或者一種抽象的變體。在文章中，馬蒂斯還用了大量的篇幅去談論色彩、構圖、題材和情感等問題，他認為畫面中出現的每一個元素從構圖關系到色彩關系都是環環相扣，彼此影響的，它們有自己的位置、比例和空間，也有自己的冷暖、顯晦和明暗，作畫時要不斷地進行調整，畫面關系一旦形成了平衡就一筆也不能再改動了，否則又要全部重新畫，尋求再一次達到平衡。他所有作品中對色彩和構圖問題的表現，都離不開之前提到的對自然的追求和對永恒形象的研究，這是他的根本藝術理想。

三、馬蒂斯藝術風格的轉變

歷史上幾乎每一位風格成熟的藝術家，都在他的藝術道路上經歷過繪畫風格的轉變。畫家的藝術風格隨著認識的提升、審美能力的提高、技法的純熟以及生活閱歷的增加，都會得到進步。馬蒂斯的藝術風格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他從事繪畫的近60年里，經歷了從具象寫實到色彩解放再到抽象簡化形體，直到徹底地放棄了個體形象，把物象簡化到了極致。這里談論的是他從野獸派注重情感的宣泄到追求畫面的永恒性，也就是大概從1908年到1935年之間的藝術轉變。

眾所周知，馬蒂斯著名的作品《帶綠色條紋的馬蒂斯夫人像》，是1905年秋季沙龍里展出的重要作品，畫面注重色彩對比，色彩飽和純粹，冷暖明確，光感非常強烈，整幅畫面光彩絢麗，仿佛給了觀眾視覺上一針興奮劑，讓人為之亢奮。這幅作品中，馬蒂斯打破了傳統用色的固有觀念，從自然出發但是又不同于自然，以色彩表達情緒，傳達作者當時的主觀情感。隨著藝術技法和理論的不斷進步，馬蒂斯在思想上也出現了矛盾——畫面的效果與人性價值的永恒。1912年，在經歷了長時間的糾纏之后，馬蒂斯終于找到了平衡兩者的辦法。這一年他到丹吉爾的一座私家花園寫生，在這里他創作了3幅風景畫，他對這次的摩洛哥之行給出了高度評價：“摩洛哥之行幫助我再次建立起與自然的聯系，這比應用野獸派的理論更為有效。”當我們觀察這些風景畫時，可以看出《丹吉爾棕櫚葉》和《芍藥葉》的不同，前者創作的時間早于后者。前一幅畫面洋溢著激情，樹葉和草叢噴涌而出，色彩涂得輕薄而疾速，不難感受到馬蒂斯寫生時的激動，畫面一氣呵成不加修改。后面一幅作品就有了明顯的不同，造型上平穩，形式上考究，用筆用色上厚實，畫面中少了一份動感，多了一份平靜，耐人尋味。在馬蒂斯之后的作品中我們能更多地看到這種協調、純粹、寧靜的美，同時這也是他在《畫家筆記》中提出的藝術追求。在之后的幾年里，馬蒂斯吸收了其他藝術，包括非洲土著、阿拉伯紋飾、日本浮世繪和中國的藝術等，他的作品越來越注重裝飾性和平面感，畫面中多了點線面的構成關系，例如《穿紅褲的奧達莉絲克》（1922）、《印度坐姿》（1923）、《大宮女》（1935）等。在這一階段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馬蒂斯在繁與簡中不停地尋找平衡點，提取最本質的東西來構成畫面。在《大宮女》中我們可以看到馬蒂斯藝術轉變的嚴謹。這幅作品在2017年9月展出的時候，還連同展出了它的黑白創作小稿，從起草至定稿用了近半年時間，其間做了22次調整。作品長93.3cm，寬66.4cm，從最初的小稿我們可以看到畫面描繪的是一位年輕的裸體女子在床上休息的場景，人物以臥姿出現，左臂撐床，頭枕在右臂后，左腿曲起與右腿交叉，背景是帶透視關系的地面和遠處的窗戶，窗戶下方有一把帶靠背的椅子，上面擺著一盆花。在這22次調整中，畫面中的各個元素都做了簡化：人物方面從動態到面部表情都有了調整;床則逐漸變成了一個平面形狀，并且在上面加了線的透視關系;房間的透視空間徹底被去掉，和床的平面形狀合為一體;窗下的椅子僅保留了椅背上一個卷曲的圖案;花卉只剩下一個外形輪廓。在仔細比較這22幅小稿時，我們可以看到馬蒂斯對細節把握的嚴謹，對畫面各元素之間平衡關系的苛求，他不厭其煩地嘗試著每個元素之間的取舍，有時甚至為了一條線的高低也要多次進行調整。正是這種堅韌的鉆研精神，才使得他的作品簡化而不簡單，每一幅作品的形象都具有永恒性，每一幅作品都有強烈的辨識度。到了此時他的藝術風格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馬蒂斯藝術風格已經形成，他的藝術進入了成熟期。在之后的藝術道路中這種藝術風格深化得更為簡潔，具有裝飾性。

四、結語

馬蒂斯是20世紀西方美術史上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他的藝術和理論推動了現代藝術的進程，反過來說，馬蒂斯的藝術也是歷史的必然。20世紀早已不是君權神授的時代，人們的思想得到解放，藝術表達再也不是僅僅對神的崇敬和對皇權的畏懼，對現實生活中喜怒哀樂的表達是藝術家們所渴望的。另外，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進步使人們對事物有了新的認識，因為有了新知識的武裝，藝術家們為現代藝術創造出多條道路。馬蒂斯崇尚塞尚，他對塞尚有著極高的評價。1899年他從一位收藏家手里購買了塞尚的《三浴女》，在他收藏這幅作品的37年里，即使經濟十分拮據的時候，他也依舊保留這幅作品，他把這幅作品比作精神上的支柱和創作中的力量之源。他繼承了塞尚對事物本質的追求，為了這個本質他不斷地對外形進行簡化，進而又對畫面的構成進行簡化，最終獲得一種寧靜，這種寧靜的、純粹的藝術正是馬蒂斯想要的。馬蒂斯力排眾議，堅持自我的精神使他在20世紀初期就享譽畫壇。之后的時間里多個現代畫派紛繁涌出，其中成就最高的是以畢加索為代表的立體派。畢加索與馬蒂斯的關系相當復雜，馬蒂斯比畢加索年長，在馬蒂斯成名時畢加索還處在學習階段，根據資料可以推斷出，畢加索早期的藝術受到了馬蒂斯的影響。在他們有交集的幾十年里，兩位大師在藝術上相互欣賞又相互對抗，成為了美術史上的一段趣事。不管怎樣，馬蒂斯的藝術都是對后者的啟迪，他的藝術形式拓寬了大眾的眼界，激發了創作者的新思路，推動了整個世界現代藝術的進程，在美術史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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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山西大同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