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

李文凱

我想當好兒子背后的大山，或是他面前浩瀚的河流，愿他能自由飛翔，像我們夢想的一樣。哪曾想到，兒子自小給予我的卻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碧波蕩漾的海岸，在我已近年老的時候，不時在震撼著我的每一寸生命和思索著的靈魂……

——題記

兒子益仔今年四歲，就讀幼兒園中班，因是過敏性體質，一歲時患上濕疹，不喝牛奶、少吃蛋類，頗受磨難。許是上天垂憐，益仔長得眉清目秀，且性情穩健而不失活潑。

原在家里幫忙的外甥出去做事了，這學期只得由我抽空去接送益仔上學，在接送中與益仔就有了更多的交流。

我身體若受風寒就有偶爾不自覺地吐痰的陋習，那天正值我感冒初愈，痰多，我騎著電動車接益仔放學，益仔坐在車前嫁接的兒童椅子上，因咽喉有癢感，馬路邊我不自覺地咳出一口清痰。

益仔平靜地說道：“爸爸，不要在馬路邊吐痰。”

我聽罷一愣，心窘。道歉般地回應著：“是的，爸爸知道了。”益仔無語，我們又自然高興地聊起他幼兒園的事來。

沒隔多久，還是在接益仔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又在不自覺中吐了一下口水，只見坐在電動車前椅子上的益仔慢慢地扭過頭來，他似是有些無奈，也像是委屈，或許也有點懊惱，他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緩和地說道：“爸爸，請你不要在馬路上隨地吐口水了。”

益仔勸說的聲音雖低沉緩慢，但我卻感受到如原子彈爆炸般的驚駭，在我的內心震撼無比，彼時我囧得簡直無地自容，竟有點語無倫次般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爸爸一時忘記了，下次一定要記住的。”如此一說，像是終挨過了益仔的這一關。

我是誰？是在課堂上對著成年學生口若懸河、引經據典的導師。可在正氣凜然的益仔面前，我只得老實待著。我在學生面前的滔滔不絕在益仔的警告聲中竟然不堪一擊。我對不起了誰？益仔年幼，他如長輩般地對我提出告誡，他自是不會想到我的難堪，故我倘且能對他應付過去，但我自己的這一關卻無法挨過，我欺騙不了自己的良知與公心。

在日常生活“不能隨地吐痰”的小節上，我倘未有引導教育過益仔，我無須去考究益仔是在幼兒園得到的教導還是他自己天然的自長習性，而益仔能誠懇地提醒我在外的公德習俗，這無異于打了我一個大嘴巴，我這個父親絕不能給兒子樹立一個負面形象，故我內心的震撼與愧疚催促著我在生活小節上去深刻反省、自律，這是兒子益仔毫無雜念的純潔心靈帶給我的，是上天的禮遇。

于是，我開始留意起益仔日常的生活小節來。益仔偶受風寒引起咳嗽，會不適時地咳出痰來，在家，益仔會吐在紙上再丟入馬桶沖掉;在外，益仔一定會含著痰等到有垃圾桶處方才吐出來。我曾留意益仔有次手拿著捏成一小團的廢紙，輾轉好久，方見一垃圾桶，益仔才把廢紙丟棄而去。益仔的這一品德讓我開始認真地審視起他來，他毫無雜質而幼小的心靈，我該如何去呵護與堅守？

每次回家乘電梯時，益仔都主動跑上前按著電梯鍵，即使有多人在電梯前等候，益仔也會像泥鰍般從大人的空隙間溜過去，幫著按住電梯鍵，讓大家都進入電梯后，他才最后一個進入。因擔心益仔被夾傷，我還是告訴他小孩要先進電梯的，可益仔亮著眼睛說著：“沒關系的，我按住電梯鍵，先讓大人們進去吧。”兒子如此之想，我還能再去說些什么呢？

進入電梯，益仔總要穿鉆到電梯內廂的控制鍵前，好在電梯的開關鍵都在控制板的最下端，益仔不用踮腳伸手正好能夠得著、說也奇怪，我倒未教過他哪個是開門鍵哪個是關門鍵，人在電梯里的升降與出入，益仔的按鍵從未出錯。益仔每一次都很樂意地幫助進出電梯的人們按著開關鍵，我感覺到他在助人后有著悅意開心的勁頭，這又讓我生出了好多的感動。

益仔雖年幼，但卻能通情達理，對于玩具或零食，他不貪要，也不糾纏耍賴。他像大多孩子一樣，喜歡看動畫，但我與他約定只能看一集時，一集結束，他雖戀戀不舍，但還是能主動離開屏幕。他也偶有頑皮，但均在與我比試功夫對擂的嬉笑中化解而去。

回想著益仔從早教班至幼兒園，我每次去接他放學，當他抬頭一看到我時，便放下手里的玩具，興奮地飛奔過來撲在我懷里，直叫人感動，再辛苦的勞累，也化為烏有。益仔對于我，想是上天的恩賜，我與他的父子之情，必是我一生的幸運。

作者簡介：李文凱（1976.12—），男，漢族，廣東湛江人，本科，從事音樂藝術與影視文學的研究與教學，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文學創作，著有文學劇本、電影評論、小說、散文集、詩集等系列作品，并多次獲得各級獎項。

作者單位：廣州文凱傳媒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