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的歷程 發展的見證

于曉東

今年適逢新中國70周年大慶，回顧這70年的歷史，無論是國家經濟，還是對外貿易，其發展和變化都可說是天翻地覆！

僅從進出口貿易來看，按美元計價，我國外貿進出口總值在1950年僅有11.35億美元，2018年已經達到4.62萬億美元，68年增長了4000多倍！中國成為世界最大的貿易國，是世界上12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最大貿易伙伴。截至2019年7月末，我國外匯儲備規模為31，037億美元。

中國外經貿在70年取得的成就震驚世界，堪稱奇跡。但今天的人們很難想象，一代又一代前輩為這些成就的取得經歷了何種艱辛。中國貿促會就是新中國對外貿易發展全過程的參與者和見證者。

作為一名在中國貿促會工作多年的老職工，撫今追昔，謹以此文，記錄一些感受。

民間經貿窗口 打破貿易封鎖

新中國的對外貿易起步艱難！建國伊始，百廢待興。國家對內需要恢復民生、消除戰爭創傷，對外需要建立國際關系、爭取和平環境。但事實上，我們當時卻面臨著極其嚴峻的國際環境，特別是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多數國家對中國長期實行“封鎖禁運”政策，對中國對外貿易發展造成極大的困難。到1952年中國貿促會成立時，我國與大多數國家沒有外交關系，也很少有經貿往來，正常的國際貿易無法開展。因此，貿促會建立初期的主要任務，就是為新生的人民共和國建立一條通往外部世界，特別溝通西方未建交國家民間貿易聯系與交往的渠道，以沖破西方的“封鎖禁運”。在周恩來總理親自領導下，貿促會很快在日本、西歐和南亞取得了重大突破。

備忘錄貿易：在貿促會成立后的第10天——1952年5月14日，3位日本國會議員訪華。這是貿促會成立后接待的第一批外賓，也是日本代表第一次訪問新中國。中日兩國由此簽訂了第一次民間貿易協議。此后10年里，貿促會與日本民間團體先后多次簽署民間貿易協議，兩國民間經貿聯系不斷，高潮迭起，獲得重大進展，但又屢遭挫折。直到1962年，高碕達之助率團訪華，就雙邊貿易問題達成了“備忘錄”，中日雙邊民間經貿關系從此走上了正軌。

大米換橡膠：貿促會成立5個月后，中國貿促會邀請錫蘭（斯里蘭卡）商業、貿易和漁業部部長率領錫蘭貿易代表團來華訪問，經與中國對外貿易部會談，簽訂了中國和錫蘭政府間貿易協定，并直接導致了同年12月在北京簽訂的兩國政府間的大米與橡膠易貨貿易協定。這項易貨貿易為中國與亞非國家發展貿易關系開創了一個良好的先例，也推動兩國政府間的接觸和談判。斯里蘭卡在1957年與中國建立了正式的外交關系。

歐洲破冰：1953年6月，英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組織英國工商界訪華團，由貿促會全程接待，并同中國進出口公司簽訂了總額為3，000萬英鎊的商業協議。這是自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個來自西歐的貿易代表團，也一直被譽為“破冰者”代表團。1954年6月28日，應中英貿易委員會邀請，新中國第一個貿易代表團訪問英國，很快，法國、奧地利、聯邦德國等國的有關商協會也分別經中國貿促會安排簽訂了對華民間貿易協定。西歐各國恢復了中斷多年的對華貿易。

短時間內，在打破西方封鎖方面取得如此進展，無疑是新中國對外貿易取得的輝煌成果，意義重大。這充分體現出新中國第一代領袖，尤其是周恩來總理等高層領導在政治上的高瞻遠矚，決策上超人的耐心與魄力和具體部署時高超的領導藝術。貿促會的許多早期工作和許多重大決策，就連機構如何成立，人員從哪里調入，確定初期的職能、任務和第一批委員會成員的名單等，都是周恩來總理親自向中央提出建議，或做出明確的指示。貿促會許多重要工作的部署，都是周總理親自交辦任務。我們至今仍從歷史檔案中可以看到許多周總理的批示和決定。

以南漢宸、冀朝鼎為代表的第一代貿促人是貿促事業的開拓者，也是執行突破西方貿易封鎖的“操盤手”。南漢宸、冀朝鼎都是當時黨內不可多得的，通曉市場經濟、具有國際視野和相關背景的高級干部。他們有長期、豐富的革命斗爭經驗，許多經歷堪稱傳奇；他們熟悉財經工作，在國內外經貿領域有崇高的聲譽和廣泛的人脈，因此在新中國剛成立這一特殊時期，被黨中央賦予特殊使命。他們不負重托，克服重重困難，廣交各國工商界的朋友，全力開拓對外聯系渠道，迅速打開工作局面。他們奠定了聯絡、展覽、對外宣傳、法律仲裁等貿促業務，開創性地建立了一整套工作制度，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經貿人才，使貿促會成為溝通中外民間貿易的重要窗口和渠道。

要發揮貿促會對外民間經貿的窗口作用，需要得到各部門、外貿企業、社會各方面的配合，特別是外貿部的領導和支持。圍繞打破西方貿易封鎖這一目標，貿促會與各部門在具體工作中密切配合，各司其職。貿促會出面邀請外國商協會訪華，負責接待工作，簽署兩國商會之間的民間貿易協定；國內相關各部門，尤其是外貿部和中國進出口公司開展相關貿易談判，簽訂貿易合同并負責落實。我們永遠難忘雷任民、盧緒章、李燭塵、曹中樞、林連德、倪蔚庭等對外貿易界的老前輩，在此期間與貿促會一起，為打破西方貿易封鎖，開辟新中國對外貿易市場做出的巨大貢獻。正是這種高效的各部門密切合作的工作體制，確保了當時各項工作任務的完成。

西方對華貿易制裁與封鎖，破壞了傳統的國際貿易關系，實際上是害人害己。許多長期從事東方貿易的西方企業對此是不滿意的。越來越多的西方工商界人士、組織希望改變現狀，沖破重重阻撓和限制，接受貿促會的邀請訪華，探索發展對華貿易關系。其中有很多是各國工商界有巨大影響的商界組織，如法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英國四十八家集團、比利時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比中協會經濟委員會、奧地利工業家協會、奧地利東西方貿易協會、聯邦德國德意志經濟東方委員會、日本國際貿易促進協會、日本國際貿促協會關西本部（現名日本日中經濟貿易中心）等。許多西方企業家和工商界領袖通過訪華了解新中國的發展，努力促使本國政府改變對華貿易政策，對打破對華制裁起到很大的作用。有些人從此終生對華友好，全家甚至后代都成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中國貿促會、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這些“老朋友”！

在長期與各國工商界聯系和交往中，貿促會在海外贏得很高的知名度和良好的聲譽，也成為貿促會特有的對外優勢。依托這些優勢，展覽、對外聯絡、涉外法律、對外宣傳等業務日趨活躍。貿促會在前期工作成果的基礎上，進而同亞洲、非洲、拉丁美洲各國貿易團體、組織建立聯系，廣交朋友，宣傳新中國，以民促官，以經濟促外交；在上世紀60年代中蘇關系惡化以后，這一面向西方國家的民間經貿窗口作用更加凸顯，在國家對外貿易戰略中更顯示出特殊的意義。

進入上世紀70年代，中國恢復了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和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這兩件事，標志著中國與西方國家關系開始正常化，可以通過政府間協定和議定書擴展經貿關系。這一時期，官民并舉，西歐、日本的半官方機構、各大商會、行業組織、大企業和銀行紛紛來華訪問，以貿促會為對外窗口的民間經貿交流空前活躍，成為政府間經貿關系的重要補充。

新中國早期建設得到蘇聯的技術援助，但中蘇關系惡化之后，蘇聯撤走專家、撕毀合同，中國經濟發展受到嚴重影響，并將引進技術的目光轉向其他國家。隨著中國與西方國家關系的改善，許多外國廠商來華參加展覽，向貿促會提出來華舉辦技術講座、技術座談、技術表演的要求，其目的是向中國推銷產品。貿促會適時與國家科委和一些工業部門開展合作，成立專門部門，大規模地組織中外技術交流，成為中外技術交流的主要窗口和渠道。

根據周恩來總理指示，貿促會是與美方的經貿對口聯系單位。當時，中國年輕的石油工業發展剛剛起步，急需引進先進的技術，貿促會安排了美國8大石油公司訪華，與我國石油行業進行技術交流。此舉促使中國近海石油的開發進入一個新階段，也開辟了中美經濟技術合作的新領域。從1973年起的10年間，貿促會共接待來自世界各國的600多個專業技術交流團組，組織過7，000多項技術座談和大型報告會，中方參加者達6萬多人次。參與交流的有不少是比較先進、國內急需的技術和設備，而且還有一些西方國家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禁運”的軍事和國防項目，為中國對外貿易發展做出了新的貢獻。

見證國家改革開放 貿促業務全面發展

始于1978年的中國經濟改革和對外開放，推動中國對外貿易體制實現了全面變革和飛躍式發展，也對貿促會的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貿促會各項業務也在新形勢下煥發出勃勃生機，被賦予全新的使命和意義。

1979年中美建交，隨著中國對外關系的根本改善，對外貿易也進入新的發展時期。貿促會在北美、西歐、日本全面拓展對外民間經貿關系，有效配合中國外交，保障對外貿易的發展。目前，貿促會已同世界上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工商會、銀行、企業建立了廣泛的聯系，并且簽訂了合作協議。

從上世紀80年代起，貿促會通過高層互訪和舉辦展覽會，與印尼、阿聯酋、沙特、韓國以及南美洲的未建交國家工商會加強往來，不僅打通了民間經貿渠道，也為最終與這些國家實現建交鋪平了道路。上世紀80年代末的政治風波后，中國外交和對外貿易發展遇到較大的困難，中國貿促會聯系的對外民間渠道再次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中國政府堅定不移擴大開放的決心獲得各國工商界的積極響應，最終推動西方各國政府轉變對華態度，解除了經濟制裁。

1988年5月，國務院批準中國貿促會同時啟用“中國國際商會”的名稱；經過6年多的不懈努力，貿促會終于在1994年8月代表中國工商界，以“中國國際商會”的名義加入國際商會，并由中國國際商會牽頭組成了“國際商會中國國家委員會”。這不僅說明國際工商界對我國市場化改革成果的高度認可，也標志著在這個國際工商界最具代表性的組織內，新中國第一次有了合法席位，有了參與國際貿易討論和規則制訂的權利和機會。今天，利用APEC、G20等多邊機制性平臺開展元首外交，已經是中國外交新的亮點，而其中由貿促會舉辦或牽頭組織的大型工商峰會，代表中國企業配合國家外交，對外發出中國聲音，成為極大的亮點。

隨著外貿體制的改革，對外貿易的壟斷專營政策被逐漸取消，大批工業和民營企業被賦予外貿經營權，他們對國際市場從未涉足，但充滿走出去的渴望。如何發揮對外渠道和現有業務優勢為企業服務，成為貿促會新時期職能和任務的重要轉變。

貿促會首先對展覽業務進行了改革。以服務外貿企業、開拓國際市場為指導思想，與國際著名展覽公司開展合作，大規模組織中國外貿企業參加西歐、北美、日本的專業展覽會，無數企業因此走出國門，在國際市場打開產品銷路；同時，改變長期以來舉辦外國來華展覽中偏重宣傳性的綜合展覽的思路，針對國內工業部門希望為工業企業尋找國際貿易機會的強烈要求，貿促會建設了中國第一個現代化的大型展覽場館，組建了中國第一家展覽集團公司，與有關部委合作舉辦了一大批專業性的工業技術國際展覽會。這些舉措不僅促進大批外國公司通過來華參展進入了中國市場，也推動了中國展覽經濟向市場化、專業化、國際化的方向轉變。在出國展覽、國內展場建設、展館經營、展會管理、運輸、設計、對外聯系渠道、世博會業務等各方面，貿促會都為國家培養了大批專業人才，為中國會展經濟的發展做出了特殊的貢獻。

建立分支機構，支持各行業、各地方全面對外開放，是貿促會另一項重大改革。隨著改革開放的發展，貿促會地方與行業分支機構迅速擴大，工業部門和政府已經感受到，并希望發揮貿促會在民間對外影響、經貿渠道以及相關專業服務等方面的特色與優勢，推動地方與行業的改革開放。

1982年，貿促會代表中國首次參加在美國田納西州舉行的世界博覽會。從此，貿促會經國務院授權聯系國際展覽局，負責相關工作，最終把世博會引進中國，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2010年上海世博會的成功創造了世博會歷史上的“奇跡”，驚艷世界各國，展示了中國發展的成就和堅持對外開放的決心；從1999年起，與世博會相關的各級別世界園藝博覽會先后在昆明、北京、西安、青島、沈陽、唐山舉辦，均獲得很大成功。

地方貿促機構的發展各具特色，或圍繞本地產業和出口產品，或針對周邊國家和傳統出口市場，幫助本地企業走出國門，成為地方政府統籌對外開放部署中的重要力量。隨著對外開放范圍的擴大，各級地方政府陸續主辦或承辦地區性大型國際經貿活動，得到中國貿促會大力支持。這些地方經貿洽談會極大促進了當地經濟發展和城市建設，成為地方對外開放、招商引資的重要窗口，一批重要展會如今已經上升為國家級經貿活動。

作為我國涉外法律事業發展全過程的參與者和見證者，貿促會參與了新中國大量涉外經貿法律和法規的起草和修訂工作，特別是為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的建設提出最早的建議，做出了特殊的貢獻；貿促會曾經是我國涉外法律對外聯系的唯一窗口，與大批國際知識產權、法律、仲裁和咨詢機構建立了廣泛的聯系，解決中外經貿糾紛，培養了無數法律人才；在此期間，貿促會自身的各項法律服務業務，如國際經濟貿易仲裁、涉外法律咨詢服務、對外貿易出證認證、涉外知識產權代理和咨詢服務等，也得到發展壯大。在中國對外貿易空前繁榮、企業全面走向國際市場的今天，貿促會的涉外法律業務越來越受到中外企業的重視和期待。

今年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也是貿促會發展的第68個年頭。在這特殊的日子，回顧歷史，我們為新中國外經貿發展取得的巨大成就而驕傲，也為貿促會能全程參與和見證這一偉大的發展而深感自豪！

（作者系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原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