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提升我國軟件產業國際競爭力

黃鵬

軟件是信息技術之魂、網絡安全之盾、經濟轉型之擎、數字社會之基，是推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重要使能技術。近年來，我國軟件產業總體保持平穩較快發展，為制造強國和網絡強國建設提供了重要基礎支撐。當前，面對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我們必須加強戰略研判，防范重大風險，加快提升我國軟件產業國際競爭力。

一、軟件產業是推動經濟創新發展的關鍵引擎

軟件產業已經步入加速創新、快速迭代、群體突破的爆發期，以“軟件定義”為特征的融合應用，正在推動國民經濟和社會生活各領域的轉型提升和創新發展。

（一）軟件已成為支撐物理世界和社會運行的基礎元素

軟件已經不再只是電子產品中嵌入的代碼，也不再只是使手機變得智能的工具。軟件的應用形態呈現泛在化、社會化、情境化、智能化等特征，“賦能、賦值、賦智”的作用正在被加速和加倍放大。軟件使購物、出行、學習、理財等更加便捷，推動行業降本增效、節能減排，使小企業采用先進技術成為可能。軟件能夠提供數據驅動的決策支持，包括更準確的天氣預測、新的科學發現、更好的經濟建模、個性化的信息推送等。無所不在的軟件，正在走出信息世界的范疇，深度滲透到物理世界和人類社會。正如C++編程語言發明者比雅尼·斯特勞斯特魯普所說，“人類文明運行在軟件之上”。

（二）軟件產業為經濟發展提供新動能

當前，軟件產業正在加速向網絡化、平臺化、服務化、智能化、生態化演進。云計算、大數據、移動互聯網、物聯網等快速發展和融合創新，促使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快速迭代，不斷催生新的業態和經濟增長點。軟件產業是推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美國軟件產業收入約占GDP的3%，歐盟約占2%。軟件產業是創造就業機會的重要領域，美國軟件產業從業人員占就業總人數的2%左右。軟件產業是科研創新最活躍的領域之一，美國軟件企業研發投入超過600億美元，占全部企業研發投資的20%左右；歐盟軟件企業研發投入占7.3%；西班牙、英國、荷蘭等國都將8%-9%的研發經費投入軟件行業。印度在美申請的4600余項專利中，計算機相關領域占60%以上，其中數據處理和軟件開發測試方向占主導地位。歐盟委員會2018年發布的研發投資前五位分別是三星（134億歐元）、Alphabet（134億歐元）、大眾（13.1億歐元）、微軟（12.3億歐元）和華為（11.3億歐元），美國上榜企業中51%來自信息技術產業，中國則是45%。

（三）軟件定義全面推動經濟社會發展深刻變革

“軟件定義”正在全面融入經濟社會各領域，加快制造業數字化轉型，驅動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推動智慧社會加速演進。以軟件定義制造為例，制造設備、知識和工藝流程軟件化以及軟件平臺化趨勢凸顯，激發了研發設計、仿真驗證、生產制造、經營管理等環節的創新活力，加快了個性化定制、網絡化協同、服務型制造等新模式的發展。一些制造企業的軟件能力已經達到領先水平。洛克希德·馬丁是世界上軟件代碼量最多的企業；羅克韋爾60%的人員是軟件研發人員；特斯拉軟件成本占整車成本的40%以上，Model S系列車型軟件代碼超過4億行；大眾正在成為一家軟件驅動的公司，將投資35億歐元打造汽車操作系統vw.OS。未來智能網聯汽車至少60%的價值將源于軟件，目前汽車中軟件的價值占比僅約10%。

二、國外提升軟件產業競爭力的主要舉措

軟件產業是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的靈魂，在培育發展新經濟、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增強國家競爭力等方面作用日益凸顯，成為國際競爭的重要戰場。

（一）明確發展戰略定位

隨著國際生產要素的重組和產業轉移，以美歐為主導的全球軟件產業格局逐漸明晰，印度、韓國、以色列等國憑借軟件產業特色優勢不斷提升全球競爭力。美國是全球軟件產業的絕對領導者，擁有IBM、微軟、谷歌、甲骨文等眾多全球頂尖軟件企業，掌控著軟件產業的核心技術、標準體系和游戲規則，牢牢占據全球軟件產業價值鏈的高端。歐洲借助工業數字化戰略提振軟件產業競爭力，SAP、達索、西門子等在高端工業軟件、嵌入式軟件等關鍵領域占據優勢地位。印度決心從“世界外包工廠”向“全球軟件產品中心”轉型，計劃到2025年培育1萬家軟件創業企業、培養100萬名IT專業人才、創造350萬個就業崗位、發展壯大20個軟件細分行業。韓國意圖成為“軟件強國”，重點培育嵌入式軟件，并積極開拓軟件新市場，目標是軟件產業產值超過1000億美元。以色列高科技創新能力突出，尤其在網絡安全、數據加密和多媒體技術等方面優勢明顯，被稱為“沙漠中的硅谷”。

（二）加大資金支持力度

美國借助風險投資提供資金支持，軟件企業融資額基本占總投資額的一半，2018年軟件行業風險投資資金達到歷史新高（468億美元），同比增長54%。德國成立ERP風險基金、高科技初創企業基金，為初創企業提供支持；為風險投資者提供免稅就業補助金（相當于創新公司投資額的20%）。法國國家投資銀行向中小企業提供貸款，對生產控制軟件進行特別支持，優先考慮中型企業（雇員人數在250-5000人之間）的貸款申請。英國政府聯合多家大型銀行，為主營出口業務的中小企業提供融資支持，政府提供擔保承擔80%的風險。印度成立軟件產品發展基金，投入1000億盧比（約合96億人民幣）扶持初創企業。韓國中央和地方設立信用擔保基金，為中小企業融資提供擔保。

（三）出臺稅收優惠政策

印度實施零關稅、零流通稅和零服務稅政策，進口設備可免關稅且加速折舊，在國內采購中間產品的軟件企業可免國內地方稅，在10萬人以下城鎮設立的軟件公司可免收入稅和銷售稅。德國為軟件企業提供三年的稅收豁免，為中小企業及處于虧損階段的初創企業提供研發稅收減免。法國在創新型中小企業成立8年內，實行“三免兩減半”政策，部分地區企業可免除7年內職業稅和固定資產稅。愛爾蘭承諾2025年前保持12.5%的企業所得稅，軟件企業則享有10%的稅率，對創新型企業采取6.25%的稅收政策。以色列對開展大量研發活動的企業，在開始盈利的7年間也可享受公司稅降低到10%的優惠，而且在一定情況下減稅期還可以延長。

（四）提高企業研發動力

美國實施研發稅收抵免永久化，企業申報研發稅收抵免返還額從1990年的15.5億美元增長到2013年的113億美元，增長了6.3倍。法國也實施研發稅收抵免永久化，對于無法立即獲得返還額的企業，允許其向金融機構申請以研發稅收抵免為擔保的貸款。德國提出到2025年研發強度達3.5%、企業創新比例達50%的目標。英國提出到2027年將研發總投入占GDP比重提升至2.4%，將研發稅收抵扣率提高到12%。韓國實施“示范型軟件科研推進規劃”，三年內將軟件科研預算提高一倍，占國家整體科研預算的6%，對參與開源軟件研發項目的企業補貼25%，并免除技術轉化后需返還給政府的10%項目支援經費。

（五）重視人才培育培養

美國高度重視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人才培養，“北極星計劃”強調讓所有美國人終生都能接受STEM教育，鼓勵學生多參加實習計劃、學徒項目以及科學博覽會、機器人俱樂部、發明挑戰賽、游戲工作坊等活動。德國加大在MINT（數學、信息學、自然科學、工程學科）領域學科建設力度，采用校企聯合培養的“雙軌制”職業教育模式，要求未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員工參加“學徒制”培訓。英國計劃建立世界一流技術教育體系，與高等教育體系共同發揮作用，確保學術與技術兩類教育體系順利對接和轉換。愛爾蘭將計算機編程納入小學課程，計算機科學成為高中畢業考試科目，并在高等教育中加入最新編程語言課程，本科期間需要一年企業實習，重視職業培訓，培養市場亟需的初級和中級技術人才。印度為300萬IT專業人才提供技能培訓和再培訓，創建由100萬專業人才和1萬領軍人才組成的專家庫，啟動面向10萬學生的“人才加速器”計劃。韓國計劃建設20所軟件中心大學，培養5500名軟件人才，并將軟件作為中小學必修課，2020年前建設1000所軟件示范學校。以色列注重精英人才的選拔和培養，“未來科學家”計劃依托7所研究型大學，每年招生600名超常兒童，進行基礎知識和跨學科思維訓練，目標是未來10年內，80%的學生成長為科學家、工程師和高級研究員，15年內30%的學生開辦自己的高新科技企業。希伯來大學與以色列國防部國防科技局合辦“特比昂班”，每年選拔50名高中生（智商145以上），主攻物理、數學和計算機，畢業后到軍隊服役6年并繼續深造，很多人成為高級將領或商界精英，全球頂級網絡安全軟件企業Check Point的創始人馬雷斯就是該項目的畢業生。

三、加快提升我國軟件產業國際競爭力的建議

今后一段時期，我們要加速培育國內市場，以應用倒逼產業創新，持續深化軟件定義在各領域的融合應用，聚焦制約我國軟件產業發展的瓶頸問題重點突破，加快提升我國軟件產業國際競爭力。

（一）優化關鍵核心技術攻堅體系

一是梳理技術突破路徑。圍繞補齊發展短板確定核心技術突破重點，超前部署，遞次迭代，盡快攻關一批關鍵核心技術。二是強化基礎技術研究。充分發揮科技創新對核心技術的引領作用，加深對基礎科學在原始創新中重要作用的認識，堅持前沿導向，緊抓軟件工具變革新機遇，鼓勵優勢企業開展基礎技術研究。三是鼓勵協同攻關。充分發揮重大工程項目的突破帶動作用，推動科研機構、高校與企業面向瓶頸技術的協同攻關，促進產業鏈、創新鏈上下游環節互動合作，將關鍵技術突破、產品規模商用和產業生態培育緊密結合。四是推進開源軟件創新機制建設。借鑒國外成熟開源社區機制和方法，建設開源軟件基金會和開源社區平臺，提供項目托管、集成開發環境和工具等，鼓勵并引導開源社區、軟件企業等間的供需對接和技術分享，加速海量應用與技術研發的雙向迭代。

（二）打造多方協作共贏產業生態

一是集中力量培育大企業。尊重關鍵核心技術領域寡頭壟斷的規律，整合政策、資金、人才等資源，加快推進企業兼并重組。二是支持中小企業發展。引導中小企業聚焦主業提高專業化發展水平，加快培育“小巨人”和“單項冠軍”，幫助緩解融資難融資貴等難題，進一步激發中小企業創新創業活力。三是整合資源打造新型生態。鼓勵支持大企業聯合產業鏈上下游組建創新聯合體，推動產業鏈上下游協同發展和跨領域價值鏈橫向拓展，破解軟硬件適配、基礎軟件與應用軟件兼容等難題，推動產業價值邁向中高端。四是深化融合建構應用場景。強化軟件定義在工業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智能網聯汽車等新興領域的推廣，以人工智能、5G、量子計算等技術優勢領域為切入點建構新的應用場景和商業邏輯，加快布局產業生態。

（三）營造產業健康持續發展環境

一是完善稅收優惠政策。進一步加大對軟件企業的稅收優惠力度，完善研發稅收抵免相關舉措，引導企業提高研發投入強度，加大對中小企業的政策傾斜。二是完善軟件價值評估體系。制定并推廣軟件價值評估規范，開發軟件定價工具。三是加強軟件知識產權保護，做好正版軟件預裝和軟件正版化督查工作，引導產業良性可持續發展。四是提升公共服務能力。促進軟件工程、軟件評測、軟件質量保障、人才服務、企業孵化和品牌推廣等公共服務能力顯著提升。

（四）完善軟件人才培育培養機制

一是加強軟件高水平人才培養。推進信息技術新工科和國家示范性軟件學院建設，依托國家重大人才工程、國家重點實驗室等，培養具有世界水平的軟件領軍人才、卓越工程師和創新團隊。二是強化軟件基礎教育。推動實施軟件國民基礎教育，在中小學推廣計算機編程普及教育，提升國民軟件素養。三是創新人才培養模式，推動建立高校、科研機構與企業間的聯合培養機制，構建以高等教育、職業教育為主體，繼續教育為補充的人才培養體系，加強產教合作，建立企業實訓基地。四是完善人才激勵機制，建立適應軟件產業發展需求的人事制度、薪酬制度、人才評價機制，加大人才引進力度，優化知識產權共享與利益分配機制，釋放科研人員的創新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