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信件(組詩)

張靜雯

私人信件

這必將是我一生中

最誠懇的兩封信件之一

這里，形而上的言詞

代表某種哲學——

一個女人全部的綻放與褶皺

我絞盡腦汁地抒情

道路迂回曲折

我寫了撕，撕了又寫

似困頓中的母獸

這封信與我一生中

一切水流、回憶有關

因而我借用水的語言、水的形容詞寫就

如果你展開的是一張空白的紙頁

請記得盡可能回憶與想象

其蘊含無盡深意

一點點雨

我緩慢地撐開了傘

細雨打在傘上

海棠花滴著水

花瓣飄零在雨中

我已忘記多久沒有聞到新鮮泥土的氣味

在一條再也回不去的河邊

我曾貪婪地啜飲過

來自南方四月的氣息

現在，她還在那里慢慢地走著

一條鮮紅的舌，舔舐著春光

我知道什么將轉瞬即逝

力圖撬動眼前這一刻，將它

鐫刻進我幽深的巖壁

我還知道，正是此類片刻

讓一個疲倦的旅人

得以長久地客居在人世

看云的時候

是什么力量

推動它們變幻組合，奇異的形狀

億萬年來是否有過重復

是什么力量

使天空如此慷慨

貢獻出一整片畫布

當最后一片云被渲染成淡淡的粉色

它悄然消逝，用極緩的速度

這是明確的唯一一次相遇

——它竟能用漸逝撫慰我

寄往過去

我還是愛寫信

一封又一封地投遞于

不存在的郵箱

我還是渴望被讀到

發黃的信紙

淡的墨痕

刪掉的句子

也盼望收到

一封無聲的回信

但我有耐心經歷嗎？

那漫長又無望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