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遺憾

劉希

小時候家里窮，雖然父親高大帥氣，母親嬌小可愛，但我們一家人很少照相。父母除了一張紅底的結婚照外，連張生活照都沒有。我出生后，母親總是憧憬地說：“等娃兒長大了，就照一張全家福。”

小舅結婚時，特意照了一張全家福，掛在堂屋的正中，格外顯眼。母親見了很羨慕，說：“等將來有錢了，咱也照張全家福，要超大的。”父親連聲附和：“那當然，要比這個大得多才行。”我不以為然，總覺得他們將一張照片設為對未來生活的憧憬，目標未免低了點兒。

成長的記憶里，母親一直在籌備照全家福穿的衣服。給父親買了深色西服和藍色領帶，給自己買了深藍色套裙和紅色高跟鞋。這些衣服，她總是拿出來欣賞，卻舍不得穿。

我長大后到外地求學，少有時間回家。那時家里寬裕了，父母總問我啥時有空去照全家福，我都因聚會推托說忙，或說鄉里照相館的技術不好，等以后畢業掙了錢，請他們到縣城里去照。

也許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母親原本失落的眼神，漸漸的神采飛揚起來，和父親在墻上比畫40寸全家福的大小，仿佛那全家福照片就在自己手中。

后來我在廣州上了班，工資不錯，但依然少有時間陪父母。一次，母親嘆氣問啥時候照全家福，我嬉皮笑臉地回答：“不如等我結婚了，照張一家四口的。”父母又開始等，等我找到男友，等我和男友分手，等我情緒穩定，等我找到新男友，等了又一年，我終于要結婚了。母親眉開眼笑，想在我拍婚紗照時一起拍全家福。可照婚紗照的日子因工作拖了又拖。

就在我決定第二天去拍照時，母親突然打電話，說父親騎三輪車發生事故，奄奄一息。搶救了兩天后，父親帶著遺憾離世。

一年后拍婚紗照時，我特意要求拍張全家福，母親拒絕了。她淚如雨下，搖頭后，背過臉悠悠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