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與村醫

楊衛紅

母親的右腳背長了個疙瘩，很痛，我勸她去醫院照片檢查，母親去了，醫生跟我說：沒事，骨頭沒事，只是肌肉纖維化了，不礙事。但母親腳痛，我給她按摩，邊按摩她邊說這個傷口的故事。

那時候，母親很小，十八歲，母親現在八十歲，這個傷是六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母親剛從市三中畢業，分配到歐江岔侍郎橋大隊學校教書，那時候老師要參加勤工儉學勞動，母親在一次塘堤上鋤草皮時不小心鋤破了腳背，那時候剛到學校教書。

“那時候我剛到學校，參加勞動，鋤破了腳背，那地方是塊活肉，到醫院又是照片，又是輸液打針，卻總是好不了，走路都困難。那時候學生家長問學生，你們來了個什么老師，學生告家長說，一個跛子妹姐老師。”后來家長見我母親一直不好，便建議我母親去找姚郎中。姚郎中，鄉村名醫也，早些年有人送了許多名貴中藥給他，其中包括虎骨犀牛角等，后來，他用這些藥治過許多人的病。姚某某的膏藥，治好了再給錢，這是老家一句民諺，所以一直流傳。

老先生看過我母親的腳傷，二話沒說，提過來一桶牛屎，用鋤頭挖下一塊敷在我母親腳背，居然不出一禮拜，母親的腳便好了。

我說牛屎？

母親說：姚郎中告訴他，這是黃牛拉的屎，沒污染的，而且是后來治過的，密封存放好的，牛糞自古具備清熱解毒作用。

老郎中治好我母親的腳痛，僅僅只花了八毛錢。那時候，母親擔心的是腳永遠治不好。因為去醫院花了許多錢也不見好。

偏方治大病。不起眼的牛屎居然治愈了腳背的傷口。

但傷口終究受過傷，六十年后，舊傷成一疙瘩，有些癢，照片發現有些纖維化了，需要按摩，傷久不見好。

中醫現在很少了，以前村村都有郎中，或赤腳醫生，有人說中醫一般都是祖傳，許多沒有醫師證，屬于非法行醫。而且很少人信任中醫，因為現在許多中醫也沒有傳承下來。而且中藥也不那么有效了。

傷口讓我想起很多。

老中醫姚郎中的藥山，他曾上四川的名山采集許多中藥種在自家山里，后來種的許多中藥，被那時候的人們挖了，那時候他只能暗地里行醫，被人告發便被批判。

后來，終于可以行醫了，他賺了許多錢，后來據說他兒子在北京因為什么病死了，他便再不行醫，八十七歲時帶上自已所有的積蓄去尋兒媳與孫子……有人說他瘋了，再沒有消息。

母親的腳，一個傷口旳痛。由于傷口，想起了村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