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漢精神與英雄敘事
——電影《中國機長》的主題意蘊及啟示

[內容提要]以“獻禮”為主題的2019年國慶檔電影可謂佳片不斷，好戲連臺。以專業硬核吸睛的《中國機長》與《我和我的祖國》《攀登者》一起，共同鑄就了“史上最強國慶檔”的輝煌與榮耀。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而成的《中國機長》，以現代災難片的藝術形式彰顯了主旋律電影具有的藝術張力。這部影片不僅帶給億萬觀眾一場激越的視覺盛宴，更向國人傳達了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和高度的責任感。該影片之所以社會反響熱烈，技術及其特效層面自然有目共睹，更為關鍵的在于，影片著意對以機長劉長健為主的英雄機組的傾力塑造。

和往年相比，今年國慶檔電影留給人們印象深刻的不只有可觀的票房和好口碑，更有以為國慶“獻禮”為主題的主旋律影片“燃爆”整個國慶檔，點燃并激發了億萬國人的愛國熱情和家國情懷。不僅讓講述中國故事的“中國式大片”越發深入人心，也讓人們越來越驚嘆于主旋律影片的風光無限，或如青年學者孫佳山兩年前曾認為的，“《戰狼2》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現象，‘主旋律’影視產品將會迎來真正的春天，并很可能在相當程度上成為中國電影市場的領跑者”。而事實上，近年來，主旋律影片確實表現不俗，高票房和口碑佳齊頭并進早已是不爭的事實。這其中尤其以2019年春節檔科幻巨制《流浪地球》最為搶眼。這部改編自科幻小說家劉慈欣的同名小說《流浪地球》的影片，以累計票房46.56億元再次刷新國人對國產科幻題材電影的認知，豆瓣評分至今仍保持在7.9。當然，今年“十一”國慶檔恰逢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這一歷史性的重要時刻，《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攀登者》等主旋律影片借勢而為，大放異彩，8天累計票房破50億元，終而成就了“史上最強國慶檔”的榮耀。不可否認，這三部國慶檔主旋律影片勢頭強勁，國慶假期結束后國人的觀影熱潮仍然不減。而其中劉偉強執導的《中國機長》表現尤為優異。不難發現，這部根據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3U8633航班機組成功處理極端險情這一真實事件改編而來的影片，彌漫著一種硬漢精神。其作為國慶檔隆重推出的一部重要影片，票房、口碑及業界評價等綜合表現可圈可點。這部再現震撼世界之“世界民航史奇跡”的災難大片，其險象環生的劇情設計、高仿模擬的逼真場景、入木三分的動情表演以及恰到好處的特效呈現，使其在未來將會擁有更多可能。

一、硬漢形象及其精神內核

說起硬漢形象，人們禁不住想起曾獲諾貝爾文學獎之美國小說家海明威，他在代表作《老人與海》中成功地塑造了桑提亞哥這一硬漢形象。作家海明威在小說中以英雄敘事的方式講述了主人公桑提亞哥在無望中下海捕獲大馬林魚、并與兇惡的鯊魚斗志斗勇的英雄故事，從而為萬千讀者塑造了一位無與倫比的硬漢形象。而在桑提亞哥身上所體現出的敢于冒險、樂觀自信以及無比堅毅的意志和臨危不懼的勇氣等諸多方面，即而成為“硬漢精神”的主要內核。毫無疑問，小說《老人與海》中桑提亞哥的這一硬漢形象凝聚了作家某種精神指向或表達。“通過桑提亞哥這個人物形象，海明威不僅要體現自己對艱難生活的感受，更是試圖塑造出一個完美的英雄，一個能夠激勵自己的理想榜樣。”也就是說，桑提亞哥這一硬漢形象具有濃郁的象征意義及深刻的哲理性。不可否認的是，文學世界里的硬漢形象可謂比比皆然，而銀幕上的硬漢形象及其身上所彰顯的硬漢精神同樣俯拾皆是。姑且不說好萊塢大片中那些常以結實肌肉示人的演員如史泰龍、施瓦辛格等，華語電影中同樣有錚錚鐵骨。如早些年影片《硬漢》中劉燁飾演的老三，《毒戰》中孫紅雷飾演的津海市緝毒總隊隊長張雷等，他們都是那種一身正氣、剛正不阿的銀幕硬漢形象；接下來，影片《湄公河行動》中張涵予飾演的特別行動隊隊長高剛，剛毅冷靜又不失狠勁的鐵腕形象讓人印象深刻；《戰狼》系列中吳京飾演的冷鋒——這一特種兵形象同樣剛硬無比，冷峻而飽含溫情。以上種種，我們不難發現，硬漢形象一直以來都是銀幕上被著力打造的人物形象。而過硬的本領及無比堅毅的性格始終是影片塑造硬漢形象不二的特征選擇。

一般而言，人們對于災難題材的電影并不陌生，相信至今仍有很多人對20世紀末《泰坦尼克號》所帶來的強烈震撼與視覺沖擊記憶猶新。然而，置于東西方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災難片創作實踐，可以說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相比美國好萊塢災難大片，國產災難題材電影一直都是比較不起眼的藝術存在。從20世紀60年代初的《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兄弟》《枯木逢春》到改革開放初期的《藍光閃過以后》《冰河死亡線》以及后來的《驚濤駭浪》《超強臺風》《唐山大地震》等等，半個多世紀來，國產災難題材電影并沒有給國人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當然，國產災難題材電影很長一段時間內未能形成較大影響：一方面固然存在技術層面上的短板；另一方面也因為災難片應有的精神氣質也未能得到很好彰顯，甚至一度有評論者斷言，“中國沒有真正意義的災難片”。然而，劉偉強執導的影片《中國機長》卻讓人眼前一亮，這部斥巨資拍攝的災難大片一改往日國產災難片較為低迷的狀態，自上映以來，好評如潮，即便在由七位知名導演執導的電影《我和我的祖國》面前也毫不遜色。顯而易見，影片《中國機長》與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一起排片國慶檔，無疑給《中國機長》造成巨大壓力，畢竟《我和我的祖國》這部電影無論在思想、主題以及內容設置上都契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的熱烈氛圍，也能夠在極大程度上調動并激發了億萬國人的觀影熱情和愛國情懷。然而，對《中國機長》的好評與熱議也并不低于《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之所以社會反響熱烈，首要原因是該影片所反映的題材內容源于真實發生的事件——2018年5月14日川航3U8633航班機組執行飛行任務時，在萬米高空突遇駕駛艙擋風玻璃爆裂脫落、座艙釋壓的極端罕見險情。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機長帶領機組全體臨危不懼、果斷應對、正確處置，確保了飛機及機上全體人員轉危為安、生命安全得以保障——而這事件本身即看點十足，其驚心動魄程度堪比好萊塢空難大片。

自古以來，中國人就有崇拜英雄和崇尚英雄行為之濃厚情結。古代中國有“岳飛抗金”“戚繼光抗倭”，現代革命戰爭及抗美援朝時期有“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黃繼光飛身堵槍眼”等等英雄故事。這些英雄人物不論古今。他們的故事得以流傳下來，無疑與他們舍生取義、力挽狂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進入新時代，我們強調文化自信，必然離不開褒揚理想主義、英雄主義的奮斗精神、犧牲精神，而電影《中國機長》則較為完美地繼承和詮釋了這種充滿生命張力的硬核風格及硬漢精神。一直以來，多以硬漢形象立于銀幕之張涵予，不論早期的《集結號》還是隨后的《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動》，他飾演的角色總能帶給人們一種外形硬朗、內在堅硬無比，不放棄、不拋棄之銀幕性格，再加上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可謂自帶威嚴、渾身上下充滿一種英雄氣概。影片《中國機長》中，張涵予飾演“中國機長”劉長健。這位曾在空軍服役、駕駛過轟炸機的退伍軍人，自律自制且富有溫情，工作中盡職盡責、一絲不茍、細致入微，生活中起居規律、熱愛家庭、充滿愛與真誠。正是這樣一個充滿硬氣的機長，在直面飛行險情時，真正能夠做到臨危不懼，沉著應對，力挽狂瀾，最終拯救并保障了機上全體人員的生命安全。曾有人將機組能夠成功處置險情、飛機最后能夠安全著陸歸功于機長劉長健作為退伍軍人的過硬素質和有顆強大的心，這種推測有著非常充分的理由。

在多數國人眼中，軍人所代表的是一種高貴的品格和崇高之精神，平凡鑄就偉大，硬核成就價值，可以說是每一位軍人的硬漢精神都附帶著自覺品性和原生力量。在影片《中國機長》中，這位退伍軍人除了具備一名機長該有的職業素養和高度責任感之外，也對日常飛行航線銘記于心，熟知云層結構。當飛機處在與塔臺失去聯系的極端情況下，他仍能夠對大氣云層和航線做出正確的判斷。這種境界不只具有熟能生巧這樣簡單層面的意義，更是無數個日常的專業操作、一絲不茍及精益求精；特別在擋風玻璃破碎、座艙釋壓，副駕駛半個身子被吸出了機外、機艙內的氣溫驟降至零下三四十度且嚴重缺氧這種危機關頭，劉長健憑借過硬的心理素質和日常對飛機駕駛的熟練程度，沉著應對各種險情，克服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最終使飛機成功迫降。正是身為機長的高度責任感和使命擔當促使劉長健能夠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最終使飛機及機上全體人員化險為夷，從而創造了中國、乃至世界民航史上的奇跡。

二、英雄敘事及塑造英雄群像

從文學層面而言，一部建構英雄敘事的小說文本，不論長短與否，“通常會有好幾個主要的英雄人物，形成作品描寫和敘述的著力點。中國傳統的英雄敘事中，創作者在處理英雄人物之間的關系的時候，往往采取了類似于兵法上的‘布點成陣’的方法”。也就是說，作家在創作中對人物形象的打造，既有輕重緩急之分，也有著筆多少之別，基本不會平均用筆。通常情況下，作家會抓住一兩個核心人物作為人物關系網的中心點，其他的人物都會密切圍繞這一兩個核心人物去展開敘述；更進一步地說，在眾多英雄人物當中，必然有那么一兩位身居核心位置，決定并影響著其他英雄人物的言行舉止、甚至生與死。而導演劉偉強在影片《中國機長》中塑造了機長、副駕駛以及客艙乘務人員等眾多英雄人物，尤以張涵予飾演的劉長健為主要代表，繼而帶出與其相關的其他各色人物，并由他們共同構成影片所呈現的“航空英雄譜”。而機長劉長健就是影片《中國機長》“英雄聯盟”中、如上文所述的核心人物，其位置極其關鍵，必須“由他來聯系和維持整個文本的完整和促進故事的進行，他最主要的功能是擔任英雄群體中的人物關系網的結構中心，更是英雄群體構建格局的中心結構點，決定著敘事的視角、頻率、節奏及其轉換，支配著其他人物的安置”。其他英雄人物就以機長劉長健為中心連接點，分別展開和實施各自的英雄行為，并呈現出不同的性格特征。其他英雄人物如乘務員與機長劉長健之間已形成一張強有力的航空英雄關系網。導演劉偉強在影片構思的過程中，通過影片中的英雄敘事建構起來的這張“英雄關系網”，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強化英雄敘事、塑造英雄群像這一宏大結構的積極作用。

不難發現，建構在英雄敘事框架之下“獻禮”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的電影《中國機長》，其有今天的輝煌和成功，不僅得力于對機長劉長健這位英雄形象的傾力打造，更得益于對航班機組全體乘務人員這一英雄群像的用心刻畫。正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若是沒有此次航班機組其他乘務人員的無畏無懼，各盡其能，各司其職，相信僅僅憑借機長劉長健一己之力也將無力回天。而所有乘務人員身上所體現出的使命意識、責任擔當以及對生命的無比珍視與熱愛，同樣令人震撼不已，同樣打動了億萬觀眾的心。尤其當飛機遭遇不明險情、客艙無法與駕駛室取得聯系的極端情況下，她們始終保持超然的淡定，臨危不亂，堅守崗位。影片中，擁有超高職業素養的她們，始終忠于職守，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照顧好客艙里早已驚慌失措的乘客們。由袁泉飾演的乘務長畢男，可以說巾幗不讓須眉。她沉穩干練，臨危不亂，面對機上驚魂不定的乘客和無比混亂的機艙，以無比堅定的語氣告訴所有乘客：“我們機組上的每個人都經過專業的訓練，有信心、有能力帶大家平安地降落。”危急時刻她竭盡全力把控客艙里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憑借過往扎實的業務訓練和從業經驗，在極短暫的時間里將一位心理近乎崩潰而企圖滋事的男乘客迅速安撫下去，避免引發群體效仿而致使整個客艙崩潰的局面。面對客艙里的混亂，她處置適度，調度有方，及時應對在飛機劇烈顛簸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各種突發情況，直至飛機最終迫降成功。而整個過程，她的一句“我們會一起回去”成了客艙中所有乘客的“定心丸”和強大信心的保證。可見，整個航班機組不論機長、副駕駛還是客艙乘務人員，他們身上都有著過硬的專業素質和職業素養，他們最終拯救的不只是自己，同時還有飛機上所有人員的寶貴生命。

當然，影片《中國機長》的動人之處遠不止這些，其無限魅力還體現在諸多細節的處理上。縱觀整部影片，我們不得不驚嘆于許多細節上的高度還原。而這些細節上的“高度仿真”讓觀眾能夠身臨其境地感受到驚心動魄的“飛行體驗”。而事實上，為了帶給觀眾更為直接的觀影體驗、真實感及現場感，博納影業斥巨資制作了1:1的空客A319模擬機，并特邀曾為《星球大戰》系列、《美國隊長》《雷神3》制作特效的好萊塢團隊作為特效保障團隊，使得《中國機長》這部影片所要彰顯的主題精髓得以被更真實、全面地展現。很大程度上，作為一部弘揚主旋律的商業大片，影片《中國機長》的視覺語言及呈現節奏把握得非常好：故事引入自然，情節扣人心弦，真可謂集震撼、驚險、感動于一體。很多觀眾不僅驚嘆于這部影片的高度還原，還對英雄機組的過硬表現印象深刻。還需要說的是，影片中反復出現“四川8633，成都在叫你”這句源自事故發生時塔臺的錄音，最為扣人心弦，同時又讓人揪心萬分。此外，在整個營救的過程中出現的各種調控中心、軍事指揮中心等等，這些并不是在生活日常中能夠直接見到、感受到的，對普通觀眾而言都是全新的體驗。同時這無疑也是對航空行業神秘感的某種“祛魅”，讓人們更多地感受到來自方方面面的努力與竭盡全力。影片中種種細節都竭力營造真實感，使觀眾仿佛身臨現場般感受這場堪稱世界級民航史的奇跡。可以說，這部飽含激昂情緒及英雄情結的影片，喚醒并激發了深藏于國人心底的英雄主義情懷。

三、結語

《荀子·修身》中曾有言在先，“良農不為水旱不耕，良賈不為折閱不市，士君子不為貧窮怠乎道。”意在說明，農民也好，商人也罷，亦或讀書人，無論什么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該害怕風險而畏縮不前，都要致力于個人的使命與擔當去努力奮斗。很大程度上，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事跡，便是不凡；而將自己的工作做到極致，便是完美。如今時代，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節節攀升以及綜合國力的不斷壯大，放眼未來，國家的未來發展更需要億萬國人的堅定信仰與不懈付出；也就是說，偉大祖國的繁榮富強離不開我們每個人的責任和使命擔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以向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獻禮而被搬上銀幕的《中國機長》，本身便凸顯了當代國人的責任擔當和使命意識，更充分體現了中國民航人敬畏生命、敬畏規章、敬畏責任的“英雄”精神。具有傳奇色彩的中國機長及全體機組成員，在神秘與偉大的背后，更多的是對生活的無比熱愛、對工作的嚴謹細致以及對未來的滿懷期待。需要指出的是，影片《中國機長》以災難片的形式來弘揚愛國奮斗精神，在強強相對的國慶檔可謂另辟蹊徑。其在帶給觀眾一場視覺盛宴的同時，更向國人傳遞出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和高度的責任感。

注釋：

[1]孫佳山.在未來，投資“主旋律”將是能夠賺錢的[EB/OL].搜狐，http://www.sohu.com/a/197930059_808541.2018-10-13.

[2] 陳萍.命運的抗爭者——評《老人與海》中的桑提亞哥[J].文教資料.2005（25）.

[3]汪堅強.國產災難電影的類型移植與敘事倫理[J].電影文學，2011（4）：15.

[4][5]趙啟鵬.“錐形化”模式和多面體效應——論中國當代小說兩類英雄敘事中人物性格配置的深層相通[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