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各個角度不可解釋（組詩）

余幼幼

[無情之中]

每個月例假只有一次

血只流一次

一次就足夠把淤泥從

身體里清空

一個空曠的女人

一座退燒的城市

一片過期的天空

俄羅斯套娃的最外層

玻璃罩壁的晶體

從喉嚨中提煉出來

折射生理反應后的排斥——

欺騙的詞

禁言的詞

沒有方向的詞

拼湊不出人形的詞

都集中起來

一起去酒吧沉迷

沒有位置的年輕人

沒有底線的酒杯

和未來

沒有敵人同歸于盡

燈光是黑的

把更黑的東西照亮

卷煙器消極地

躺在桌上

離開煙絲它就不成體統

離開尼古丁

所有人都是殘次品

露天的心臟

有兩秒鐘停止跳動

然后它又繼續

不聽使喚地重啟

更沮喪的是

我沒有在那兩秒鐘死去

何況夜色并不是很美

除了佯裝喝醉

無事可做

失眠是身上保留的

唯一好的習慣

在醒著的時候做夢

夢見不需要船

便偷渡到虛幻的世界

但那里什么都沒有

只有夢和

一個碩大的披肩

飄在空中

籠罩在純羊毛的陰影下

美好的事物

誕生的時候比較深刻

消失的時候

又在巨大的無情之中

[在斯德哥爾摩]

咖啡放在半空

沒有托盤，也沒有杯沿

杯底自由地存在

胃液一直向下

分解從別的

城市帶來的味覺

放眼望去，海水不會太咸

也不因感性而起伏

僅僅是隨意地

不可預測地裹著一些船只

海鳥俯沖出的水痕

鉆進船底

輪船靜止

甲板上移動的面孔

也從各個角度

不可解釋

[阻 隔]

不可否認

大霧阻隔著東與西

阻隔著某個

不能直線抵達的房間

燈光、灰塵、陰影

便是這場霧形成的原因

塊狀的水汽合攏衣服

聽不見扣子的聲音

我從床上起來

走到霧中

以為早上便是一天

的結束

以為霧氣可以凝結成河

從頭頂上流過

我以為還有更多

的不可見

應該劃歸為距離的遙遠

河水穿過同一座城市

兩具模糊的身軀

以及他們

各自所在的世界

霧難以消散

即便我伸出手

好像霧是不存在的

我也是不存在的

太陽從霧的背后

透露出融化的跡象

也許不是太陽

而是一個不確定的人

在消耗熱量

霧是從他那兒升起的

會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散去

答案依然不太確定

[劃]

在去喝酒的途中

我們先要找到一種

無法形容的東西

近似某種容器

我們劃著比湖泊

更寧靜的液體

經過酒瓶一樣高的樓房

酒杯一樣多的街道

醒酒器一樣空的商店

我們劃呀劃呀

把液體挖向身后

挖出一條通道

劃向中心

劃向劃這個動作

在去喝酒的途中

我們按照容器的比例

去形容一種

無法形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