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狀若水 其勢若潮 其情若海
——評溫鵬散文《海灘之戀》

◎ 梁 輝

溫鵬近年來潛心探索散文創作藝術的基本規律，形成了具有時代人文特征的藝術風格，追求情感的真誠，注重個性的抒情，寫景抒情皆富有情韻，文筆清麗，風格頗具特質，在其作品《海灘之戀》（此文曾在《散文選刊》2017年第12期發表）里，尤顯純粹、飄逸、氣象宏大。

《海灘之戀》的創作主體是通過“家鄉海灘”這個飽含美麗與情感的風情點的抒寫，用真摯的熱情和似乎無盡的話語，在兒時與今日的海灘風情中尋找連接點，且以明快疏朗的言說方式敘述“家鄉海灘”的奇異風貌：“……整個大海白茫茫的一片，水天相接，浪濤翻滾，‘卷起千堆雪’，頗為壯觀。退潮時，海灘便裸露出原貌，積一層淺淺的海水，灘上滿是紅蟹、貝螺、牡蠣，還有那活蹦活跳的跳魚、海蝦等。最多的是紅蟹，到處密密麻麻的，平時口吐清波，舞弄大螯，橫行霸道，當有人走近時，便四處亂躥，爬進洞穴或石縫中，一下子不見了蹤影，可過了一回，它們又爬出來，依然密密麻麻。”在溫鵬審美、細膩、好奇的眼光觀照中，一切都是那么鮮活、有靈性，亦足見“家鄉海灘”之豐腴和美麗。

溫鵬對家鄉風情美的醉心，在《海灘之戀》里透出動人的光彩。《海灘之戀》有著素雅的意境，其狀若水，至柔，至剛，無形，因勢而動，洋溢著樸素的詩的靜美：“潮退了，他們便撐著竹排或駕著小船，沿著海溝開往大海深處，捕撈魚蝦；潮漲后，他們滿載收獲，又沿著海溝一路歸來。這種潮退出海、潮漲凱旋，風來雨去、辛勤打魚的生活方式，構成了海灘最動人的風景。”溫鵬的散文之所以生機勃勃且淡雅如水，歸結于他心底質樸平靜，卻內蘊深刻，始終葆有對家鄉風土一腔難以割舍的深情。

時下一些作者寫作，過多地呈現傷感懷舊的底色，溫鵬卻在過去的日子和風情中，尋覓一絲絲精神的慰藉。雖身處喧囂的紅塵，而在《海灘之戀》里，沒有凈土沉淪的憂傷，只有溫馨的宣泄，激情的張揚。溫鵬在作品中精心構建一種醉美、恬淡的意境——這是此篇散文呈現的藝術特色之一。學者宗白華在《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里說：“藝術家心靈映射萬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現的是主觀的生命情調與客觀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滲，成就一個鳶飛魚躍，活潑玲瓏，闊然而深的靈境；這靈境就是構成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意境’。”

溫鵬在散文創作中，執著地追求這種意境美，在描摹自然景色，人物情狀的鮮明、凝煉的形象里，滲透著自己的主觀情思，以其詩情畫意構成一個來自客觀世界而又全然不同于客觀自然界的美的世界，從而給讀者以強烈的感染力，且領悟更遼闊廣大更豐富多彩的世界。

文與思的融合，情與意的統一是《海灘之戀》又一顯著的藝術特色。通觀全篇，作者以一開篇“迷戀”于“海灘”，到文尾“……心底總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愫”，這種情感就像海潮，一波一波的激蕩，滾滾向前，涌起一種氣勢和力量。其間，作者以海灘的風情和聯想兒時的趣與樂，交織鋪排，不吝筆墨。我認為，這是詩人特質在溫鵬身上又一次呈現。誠然，作者又是有節制的，在敘述“多年來，因為心中的那份迷戀”時，只選取“每年的中秋期間”一節進行簡潔明快的抒寫，也作為感情和思想的凝聚，果斷而自然，鮮活而生動。

情趣予人舒心，理趣給人啟迪，而情趣和理趣的融合是精神的升華。溫鵬的散文多有這方面的嘗試，此篇作品以清淡的話語，如水湄獨語，閑淡道出海灘或者說大自然的無限美妙，實際上作者在熱望或者說呼吁人們敬重自然、愛護自然、回歸自然。“……是人類天然的寶貴財富”，“我還是依然深深愛戀這片迷人的海灘”，“大海此時也……變得異常溫厚仁慈”……這些柔婉、純凈、境闊的句子一再闖入讀者的眼簾，意味深長，十分養眼。我因此認為，溫婉、質樸、靜美而富張力的語言運用，是溫鵬這篇散文又一顯著藝術特色。旁觀很多人寫出的文字干巴巴，沒有生活的真實感和原生態，言之無物，言之無情，言之無理，談不上生動和意境，主要是個人藝術素養空乏和細心推敲的缺失。溫鵬卻把散文寫作當做探尋，探尋最好的表達，因而在細節描述，意境開拓，抒情寫意上講究語言藝術，一心舍棄呆滯、古板、陳腐的文字，讓其跳躍、炫彩、放蕩，甚至使讀者體會語言的魅力就是思想本身的魅力，越讀越有味道，越讀越覺得有理趣。

《海灘之戀》在抒情上也是順題而出，順勢而為，沒有常見的文藝腔書生調的濫情呻吟的毛病，也沒有別出心裁的哲學思考，而是順意而抒寫，所述兒時、今時海灘之美之樂之情，目的無疑讓人體悟其理性的思辨。“……哦，大海何曾不是我們的親人呢？千百年來，大海與人類休戚與共、息息相關，是人類最親密的朋友，是人類共同的家園。”

閱讀這些文字，讀者隨著作者的詩情而激揚，隨著作者的抒情而感悟。前人曾說過：“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那是悟的結果。我們在“海灘”里悟到什么呢？應該和作者一樣悟到“大海”是我們的親人，是我們每個人鮮活的生命血脈！作者在作品結尾處展現寬朗的視野，極具藝術感染力。希望溫鵬在今后的創作中有更多這樣的照眼明媚的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