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當代小說的對外輸出
——麥家《解密》的海外走紅解讀

徐瀅

（上海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234）

0 引言

近些年來，我國文化交融與互動方面得到了快速進步與發展，當代小說在國際社會中不斷引起關注，廣受贊譽。作為我國當代著名的小說家和編劇，麥家頻頻刷新公眾對他的認識，在歐美市場掀起了“麥家諜戰小說”的熱潮。他的小說《解密》英譯本一舉打破中國作品的海外銷售記錄，闖進英美的亞馬遜圖書排行榜前列。該書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銷往全球，位列世界圖書館收藏量第一，成為首次入選英國“企鵝經典”文庫的中國作品。追根溯源，這些成績的取得源于他早年學習無線電專業和文學創作專業的經歷，成就了他后來一個又一個引人入勝的經典故事，麥家本人隨之獲封“中國諜戰之父”，甚至還成為歐洲讀者眼中“中國的丹·布朗”。《解密》之所以令人愛不釋手，關鍵就在于書中眾多極具吸引力的成分，比如主人公的家族秘史、懸疑的故事情節、傳奇的小說背景等。除此之外，小說能在國外斬獲如此多的榮譽，主要還是得歸功于翻譯、出版社、媒體及各路“貴人相助”。我們只有深入了解它如何走出國門，才能向全世界傳播更多優秀的中國文學作品。

1 改寫理論的應用

翻譯作為打破語言隔閡、促進文化交融的重要媒介，無論原著多么精彩絕倫，同樣需要巧妙的翻譯來襯托，方能凸顯原作的神韻與精髓。《解密》一書內容情節錯綜復雜，構思行文奇特流暢，寓意內涵高遠精深，要將如此巨作推介出去，必需運用勒菲弗爾的改寫理論對其進行調整和完善；反觀《解密》一書如今風光無限，熱銷海外，這也正是改寫理論運用得當的結果。這種改寫活動通常是譯者在譯入語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贊助人和詩學的影響下進行的。

1.1 意識形態

意識形態是一種觀念的集合。在勒菲弗爾看來，意識形態因素是更為重要的操縱因素，這種情況下，可以指譯者本身的意識形態，或者由贊助人強加到譯者身上的意識形態。（Mundy,2010:130）譯者要想在譯入語國家達到預想的接受效果，必須使譯文符合譯入語文化的主流意識形態。

諜戰題材在英美世界是非常熟悉的主題，所以中國的諜戰小說在他們國家自然大受歡迎，這也是促使譯者米歐敏決心英譯該作品的一部分原因。《解密》改寫了歐美間諜類小說一成不變的敘事結構，轉而細膩地對人心的不同層次加以描述，顛覆了西方世界以往對中國作家的刻板印象。相反，這種題材在西班牙語國家尤為新鮮有趣，在當地人群中備受追捧，這從《解密》西班牙語版的首次發行量足有3萬冊的事實便可見一斑。西班牙行星出版集團搶先出版該作品，它的版稅竟能達到12.5%，這可是世界頂尖暢銷書作家才能達到的規格。該集團的相關負責人透露，相中這本書不是因為目睹了它在英美國家大獲成功后才盲目跟風，而是作品本身獨具特別氣質，不論是故事情節還是寫作手法都是如此，這激發了他們與更多的中國當代優秀作家合作的欲望，愿意主動介紹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給當地讀者認識。同時，《解密》有幸被選入該集團最著名的“命運”書庫，成為中國當代小說中首部入圍這一經典文學書庫的作品，與世界頂尖作家和多位諾獎得主的作品并列。

麥家的寫作題材是世界性的、新鮮陌生的，卻又獨具中國特色與東方魅力，讓全世界認識了一個嶄新的中國作家形象。因此，在將中國當代作品推介出去時，首先要考慮意識形態的差異。如果正好符合譯入語國家的文化偏好，那稍加潤色便好；反之，則要平衡好這兩種文化在意識形態上的差異，盡量地融入譯入語文化的意識形態之中，從而在譯入語國家產生較好的接受效果。

1.2 贊助人

贊助人也是改寫論的三要素之一，勒菲弗爾將贊助人定義為“促進或阻止文學閱讀、寫作或改寫的各種權力(人或機構)。諸如宗教集團、階級、政府部門、出版社、大眾傳媒機構，也可以是個人勢力。”（Lefevere,2004）因此，贊助人對于文化推介是至關重要的，直接影響到作品的向外傳播與進一步發展。對于麥家《解密》英譯本的成功熱銷，功不可沒的贊助人便是第一譯者米歐敏（Olivia Milburn）、國際出版巨頭企鵝蘭登出版集團和美國FSG出版集團了。

1.2.1 譯者米歐敏

對于一部作品來說，要想成功打入國際市場，首要一步便是好的翻譯。縱覽作品《解密》能在世界范圍內廣泛傳播，這離不開它的第一譯者米歐敏，是她為麥家走進西方世界奠定了堅實基礎。

米歐敏在中國歷史文化方面功底深厚，從小在異國他鄉成長的特殊經歷使她習慣用批判性思維和審視的眼光去解讀各種文化，同時也培養了她的國際視野。2010年上海世博會期間，米歐敏在機場書店隨手買來了麥家的作品，當時便萌生了將它翻譯成英文的想法。由于米歐敏的爺爺二戰期間曾在著名破譯專家阿蘭·圖靈工作過的地方供職，這樣的淵源使得她對諜戰題材頗有好感，麥家的作品自然備受她的青睞。米歐敏憑借著自己對中文扎實的掌握基礎，成功捕捉到了原作中若隱若現、難以捉摸的張力，原作中生動優美的散文化表達在她的筆下也得到了很好的保留和切換，讓外國讀者能夠輕松感受原著的妙不可言。她的譯文干凈利落，卻又蘊含著一份古雅之氣和異域之美，吸引著全世界無數讀者爭先恐后地閱讀麥家的作品，引發了全球對麥家小說瘋狂追捧的熱潮。翻譯其實屬于二度創作，對作品的影響不亞于原創作者本人，而米歐敏便是麥家冥冥之中注定的“貴人”。

1.2.2 英美出版社

最早將《解密》介紹到英美世界的背后推手，便是出版界大名鼎鼎的美國法勞·斯特勞斯·吉羅（FSG）出版集團和英國企鵝出版集團。《解密》英文版在海外上市當天便受到國外主流媒體的諸多好評，一舉創造了中國當代小說在國外銷售的最好成績。自《解密》在英語國家的市場打開之后，其他多數語種的版權也相繼簽出，甚至連許多小語種也包含在內，如此迅猛的發展勢頭在中國作家中當屬前列無疑。

麥家是中國當代作家中首位被兩家國際出版巨頭相中的幸運兒，不得不說這背后的機緣巧合還真是環環相扣。自從米歐敏翻譯了麥家的小說后，她的大學同學藍詩玲（Julia Lovell）覺得《解密》堪稱優秀，便順手轉給英國著名的企鵝出版集團的編輯，這一小小舉動卻為麥家的作品“走出去”起了關鍵作用。編輯在網上驚喜地發現，麥家作品的海外出版是完全的空白市場，便隨即展開與麥家代理人以及譯者米歐敏的合同簽約活動。此外，全球各國著名的書畫展覽、文學藝術節、作家節等紛紛向麥家拋出橄欖枝，同時大量的讀者交流見面會等互動活動也安排得相當緊湊，麥家正式成為全球文化界的風云人物。

1.2.3 主流媒體

《解密》在英美出版上市之前，美國的《紐約時報》便對麥家本人進行了獨家長篇報道，當代最杰出的人文雜志《泰晤士文學增刊》更是稱揚他是新世紀以來中國文壇唯一崛起的作家。《華爾街日報》、《衛報》等英美主流媒體對《解密》英譯本大加贊賞，更有福克斯、環球等好萊塢著名公司紛紛趕來洽談《解密》的影視版權。同樣的，行星出版集團為了給麥家和《解密》西語版宣傳造勢，他們在首都馬德里的公交車線路上滾動投放大幅廣告，使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小說封面的影子。麥家本人應該集團的邀請，接受了上百家當地媒體的采訪，緊鑼密鼓地配合參與了一系列相關活動。

有全球出版巨商坐鎮、大幅廣告滾動投放、媒體報道密集播出，如此宣傳和推廣力度在中國當代作家中實為罕見。頗具盛名的譯者、行業頂級的媒體或出版商，這些作品之外的因素實實在在地影響著文化輸出之路，因此，我們萬萬不可小看贊助人對于文化向外推介的作用。

1.3 主流詩學

詩學一詞起源于希臘語，在勒菲弗爾認為，詩學形態包括二個方面：其一是各種文學手段、體裁、主題、原型人物和場景，以及情節和象征的總和；其二是觀念，即在社會系統中文學起什么作用或應當起什么作用。后一方面在決定選擇何種與社會體制相關的文學作品的主題才能使作品引起注意時特別具有影響力。(Lefevere,2004)

為了迅速吸引西班牙語國家讀者的眼球，《解密》西語版的責任編輯在書籍包裝和設計上煞費苦心。如果僅僅直譯書名的話，這會對作者對小說的別致用心有所折損，丟失原作太多的內涵。最終，他們選定“El Don”作為書名，這其中也是別有一番用意的。Don是西語國家對男性的尊稱，“El Don”一詞便立馬在西語讀者腦海里展現曠世奇才的形象，而這正符合原作中主角容金珍的角色設定，達到了譯入語國家主流詩學的要求。

除了在封面設計上用心良苦以外，英譯本中的許多細節也充分體現了譯者在主流詩學方面的考量。在翻譯時，米歐敏大量采用了歸化為主的翻譯策略，舍去原文中難以理解的中式表達方式，完整傳遞了原作的基本意義。現列舉一二：

例1：這不啻是一把尚方寶劍，正是靠著它，我們家后來再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譯文：We treasured that letter! Thanks to it,we never had any trouble afterwards.

原句中“尚方寶劍”一詞往往用來比喻上級特許的力量。文章中的主角容金珍因身份特殊，他們一家受到國家的特別保護，上級下發的紅頭文件如同一把“尚方寶劍”，在特殊的年代、敏感的時期保住了主角一家的生命安全。譯者米歐敏在此處的處理相當巧妙靈活，她將這一中式文化詞匯的內涵譯給外國受眾，既簡化了國外讀者的閱讀理解過程，又相對淡化了兩種語言之間的文化隔閡，實現了切實有效的語義傳播。

例2：用老人們的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譯文：Or to use Grandmother Rong’s own words,‘Nothing good ever came of employing people still wet behind the ears.’

該例句引用了中國民間的一句俗語，它多指年輕人缺乏經驗，辦事不靠譜。其實在英語文化中也有相同意思的表達，比如“wet behind the ears”，它源自生活中的實例，小牛、小馬出生后，身上會迅速由濕變干，只有耳朵背后始終是濕漉漉的，這同樣在暗示年輕人幼稚無知，笨手笨腳的。因為兩句表達在各自的文化中所代表的寓意相同，那么我們便可以同等對換，這樣對于西方讀者來說沒有任何文化障礙，而且這種翻譯方式是最易于接受的，無形中拉近了外國讀者與原作之間的距離。

2 結語

《解密》的走紅離不開各方面的協同作用，這一暢銷現象是我國當代小說走出去的經典案例，具有重要的引導與實踐意義。除了麥家《解密》入選史上杰出間諜小說20強外，還有劉慈欣《三體》一路斬獲多項國際文學大獎等，我國的當代文學作品在海外頻頻點燃追捧熱潮，中國當代小說正在持續釋放著獨特的文學魅力。如今我們處于21世紀新時代，經濟高速發展與局勢動蕩不安并存，營造和諧友好的生存環境對于我們來說任重道遠。但是，翻譯作品可以幫助我們不斷改變現狀，深入了解世界各國的歷史文化、風俗習慣等，共同打造兼容并包、溫馨美好的地球村。因此，我真誠地希望未來可以通過更多的翻譯作品，架起世界各族人民溝通的橋梁，讓全球人民的關系變得更加寬容友善。我們應該積極順應文化全球化的國際趨勢，傳播我國優秀的當代文學作品，在世界民族之林樹立良好的中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