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記憶（組詩）

◎文芳聰（彝族）

月牙泉

來遲了一千年

只看見她半個絕望的臉

駱駝刺

它們不來戈壁

算了，駱駝刺擁有這里的全部

打開針尖上的一點點綠

這里的天比別處大

鎖陽

太陽在動，月亮在動

風在動，沙在動

在空曠的背景下，鎖陽紋絲不動

它在不動聲色地生長

瓜州一夜

像一個巨大的石頭

我們在里面穿行

瓜州城的燈，打開一個亮洞

和四個亮縫，蘭新藏蒙

我們選擇新方向

繼續在這致密的巨石里西行

哈蜜的瓜

它從時間的戈壁上走來

在融水中滾動內心

用那些有籽和無籽的瓤

把外面的惡劣

加工成為一種汪心的甜

吐魯番

一半是冰山

一半是火焰

戈壁在這里一溫柔

就長成一個綠洲

交河的早晨

首先醒來的是心灰意冷的云

一縷金光

點燃它，把它燃成彩云

把遠處的山尖

染黃，而后帶著越來越多的亮

一路向下

只到灑滿晨光

交河故城才她把黃燦燦的笑臉

面向我們

用深刻的皺紋

講述她的輝煌與不幸

天池所見

那一年到天山

天在落雪

地在冒石頭

天地不忍這么多悲苦

用堅硬

摟住一池溫柔

阿凡提

那些年，他在絲路上

煮詞、煉字、做精彩故事

那些年，他在人們腦袋里

植樹，制造新的綠洲

那些年，他周游各國

像孔子一樣視疆域為無物

那些年，他總與世道背道而馳

像那匹著名的毛驢

那些年，他在大風中

梳理胡須上的塵埃

阿凡提無處不在

它已盛大成為廣闊的新疆

新疆烤羊

汁濃，化不開的香

肉嫩滑，像灑了一層月光

香味圓潤、奇特、頑固

又想起新疆來

不是星星峽

不是火焰山

不是坎兒井

不是葡萄溝

不是達坂城

好些年了舌苔才明白

那香味有

穿透時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