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親插的稻草人（外一首）

楊秀武

老母親把稻草人插在田埂上

再穿上父親的衣服

母親對我說

年輕時，你爹在這水田里打耙

重苦力不要我做

給我搬一把木椅子

讓我坐在田埂上看他犁田

現在我要你爹坐在田埂上

看我種地

長時間的日曬雨淋

我擔心，父親的衣服會腐爛

母親說，你父親積攢的，有福氣

衣服快要爛時

太陽就自然出來了

衣服有了灰塵時

雨就自然下起來了

我走過去輕輕撫摸稻草人

父親的體溫從我的指尖

漫延到我的肉體和骨骼

母親突然打來電話

老母親打電話說

今年冬天癲了

高山地區落的雪團有棉花桃大

水溝溝里的豬腰子石

凍得有我的辣椒缽大

我聽見，老母親在電話里

走路的腳步明顯減輕

仿佛是在積雪上走路

媽媽 我們今年可以提前回家過年

第二天，母親突然打來電話說

今年我去城里過年

你也六十多歲兒孫滿堂了

一家人開車回高山一想都怕

我都九十啦，從高山下來

有個三長兩短也是順頭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