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春天,蔣光慈(1901-1931,左翼作家)、錢杏邨(1900-1977,現代文學理論批評家、文學史家、作家)等在上海組織革命文藝團體“太陽社”,楊匏安與瞿秋白等參加了成立大會并用筆名為“太陽社”寫過小說。其后,楊匏安被派赴南洋,在馬來亞、新加坡等地開展革命活動,做黨的工作。
當時,他曾寄回兩首詩,被親友保存下來。其一題為《十一月既望泊舟星架坡港》,詩云:
故鄉回首戰云深,漏刃投荒萬里臨。馀日可消行坐臥,感懷休問去來今。
江南有夢迷蠻瘴,海外何人辨雅音?自笑身閑心獨苦,當頭皓月伴微吟。
另一首題為《寄小梅》:
去國六千里,心隨云水長。逃生來絕域,同禁入危邦。歸意能無動?公忠不可忘。相思憑夢寄,月色滿桄榔。
在“漏刃投荒”、流亡異國的時候,楊匏安仍念念于“公忠不可忘”,充分表現了他堅貞不屈的革命氣節。他的家人,則先后移居澳門、香港和上海,他的家則在黨組織的安排下,作為黨的地下機關,常常掩護黨的活動。
1929年,楊匏安回到上海,在中央機關工作,并參加編輯黨的刊物。他家的成員,則分散住在黨的印刷、出版機關或交通機關。不久,由于印刷所遭破壞,楊匏安被捕。這時,周恩來冒著白色恐怖的危險,經常去看望楊匏安的母親和家人,并大力組織營救。楊匏安幸因沒有暴露身份,在提籃橋監獄關禁8個月后,即獲釋放。出獄后,仍留在上海中央機關工作。1930年,楊匏安和阮嘯仙一起,以中國互濟會名義開辦政治訓練班,培養、訓練黨的各級干部。每期學員有三四十人,參加學習的多是從各省黨的機關和各根據地調來的中層干部。
楊匏安在上海極其艱難和危險的環境中,還進行翻譯工作,宣傳馬克思主義。1930年7月,他用“王純一”的筆名,翻譯了拉比杜斯的《地租論》。
這本書不但闡述了馬克思和列寧的地租學說,而且對十月革命后蘇聯農村消滅封建地主,廢除土地私有制,實行土地國有化,無限期、無代價地將土地轉給農民使用,以及限制在農業中雇傭勞動的情況和做法,作了具體的介紹。而這些對當時國內各革命根據地深入進行的土地革命,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當時,楊匏安還用同一個筆名,編譯了一本30多萬字的《西洋史要》,系統扼要地敘述了西歐各國革命運動的歷史,特別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發展的歷史。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生平和主要著作,以及第一國際、第二國際、第三國際、各國共產黨、工人黨的產生、發展和變化的情況,一一作了介紹和評論。這是一本較早用馬克思主義觀點寫作的西洋史著作,也是在當時頗為難得的學習馬克思主義的參考書。
楊匏安編譯的這兩本書,都由共產黨員林伯修(杜國庠)主持的上海南強書局出版,其中《西洋史要》一書,在楊匏安犧牲之后,仍在刊行,到1936年5月,已再版5次。
1931年春,擔任黨中央宣傳部長的羅綺園因行為不檢,被人告密,累及楊匏安等10多人一起被捕。楊匏安在獄中,立場堅定,忠貞不屈。蔣介石連寫兩封勸降信,都被他撕毀。蔣介石又直接打電話到獄中向他勸降,也被他摔掉話筒。
他在獄中托人帶出了一封給親屬的信,信中說,他的處境很危險,難免要為革命而犧牲,告誡家人不要接受任何不認識的人的任何財物或資助,如果實在沒辦法生活,就回老家去……
當時,黨組織曾通過宋慶齡、何香凝出面營救,但沒有結果。周恩來還策劃武裝營救,準備一旦敵人將他解往南京或蘇州時,就在半途劫奪囚車。但蔣介石卻下達了就地秘密槍決的命令。
楊匏安與羅綺園共事多年,關系密切。在獄中,他已覺察到羅綺園經不起敵人的利誘威迫,有動搖變節的可能。為了教育、爭取羅綺園,他在就義之前,作《死前一夕作·示難友》一詩,給羅綺園并告別難友。詩曰:
慷慨登車去,臨難節獨全。殘生無可戀,大敵正當前。知止窮張儉,遲行笑禇淵。從茲分手別,對視莫潸然!
詩中所說的張儉,是東漢人,被人誣告出走,認識他的人皆不恤破家相容,終于無路可逃。禇淵,南北朝人。宋明帝很信任他,嘗謂:“禇淵遲行緩步,便得宰相矣。”宋明帝臨死,封之為中書令,使與袁粲共理國事。不料禇淵卻出賣袁粲,助齊篡宋。人們譏刺說:“寧為袁粲死,不作禇淵生。”楊匏安這首詩,意在教育羅綺園,勉勵難友,堅持斗爭,保全氣節,不可像出賣靈魂的叛徒禇淵那樣,永為世人恥笑。
這首絕命詩,充分表現了楊匏安大義凜然、威武不屈的崇高氣節。抗戰時在重慶,周恩來曾經用這首詩教育同志們,在復雜困難的環境中,要像楊匏安那樣,對黨忠貞不渝,為革命勇于獻身。
1931年8月,楊匏安遇害于上海龍華淞滬警備司令部,年僅3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