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酉陽“春”來晚

冉開梅

從重慶解放到現在，歷史的戰火硝煙已經散去70年。

在老兵原春的記憶中，那一幕幕戰火紛飛的畫面，那一段段建設中探索變革的時光，不論是勝利的榮光，還是挫敗的頹喪，依然宛如昨日，不曾褪色。

奔赴西南

1949年10月，劉伯承、鄧小平率領大軍，從湖南常德出發，拉開了解放大西南的序幕。

當時，原春所在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三兵團決定兵分兩路——先頭部隊向西南進軍，后方部隊緊隨其后。

原春所在的后方部隊，經由湖南常德趕往重慶，一路上山嶺連綿、地勢險惡。

剛出發時，便遇上傾盆大雨?！拔覀儽仨毐M快趕往重慶與先頭部隊會合，這40多輛軍需物資必須盡快送達，不能耽誤！”戰士們心中鉚足了勁。

雨越下越密，寒風呼嘯，戰士們迫切地想向前進發。

然而，不幸卻發生了。

由于大雨中橋面濕滑，運送物資的汽車方向不易控制，兩輛車翻滾進江水中，兩名駕駛員因此犧牲。

“流血犧牲是革命者必須經歷的?！痹哼煅手貞浾f，戰友犧牲的悲痛還來不及釋然，戰士們又立刻整裝前行。

在原春的印象中，后方部隊抵達時，重慶已經迎來了解放，但依然面臨著猖獗的匪患。

“當時正值解放初期，各地土匪蠢蠢欲動，鄧小平同志明確提出：要準備打第二個‘淮海戰役。”原春說，如果西南剿匪是第二個“淮海戰役”，那么酉陽地區的剿匪戰斗就是這個戰役的前哨戰。

提到那段剿匪歲月，原春依然清晰如昨。

剿匪除患

1950年，原春作為南下干部，被調任酉陽偵察隊文書一職。

此時的酉陽匪患猖獗，多股土匪流竄在各個山頭，四處作亂。

1951年6月，上級下達命令，務必剿除匪患，原春所在的偵察隊便是主力部隊之一。

當時的匪窟杯子坨易守難攻，匪首曾不止一次地公開叫囂：“共軍要拿下杯子坨，純屬癡心妄想！”

為了拿下杯子坨，接到命令的部隊駐扎在靠近杯子坨的地方，原春也隨著偵察隊前往。

安營扎寨后，連長從保長家里買來一頭豬，準備宰殺后為戰士們餞行，但沒有想到，保長是土匪的小頭目，駐扎地因此泄了密。

次日，戰士們還在等待吃肉，營門“咣”地一下被撞開，哨兵飛奔進來報告：“土匪來了，大家準備戰斗！”

頃刻間，流竄而來的2000余名匪徒，在密集的槍聲和狂亂的呼喊聲中涌來。

“當時，我與炮兵班的戰士等十余人跟戰斗部隊分開了，被100余名土匪團團圍在一座房子里。”原春回憶道，他們當時沒有其他武器，只有幾枚手榴彈。

“從參加戰斗開始，戰士的一生就許給了革命許給了黨，我們當時的想法就是，留一枚手榴彈給自己，其余的拼命往外扔，大不了跟土匪同歸于盡……”

沒過一會兒，槍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后漸漸消失了。

“我們跑出去察看，只見土匪正狼奔豕突般向山里逃竄?！痹赫f，支援部隊聞訊而來，經過大半天的激戰，這次戰斗共殲滅土匪150余人……

直到1952年6月，經過一年的剿匪戰斗，匪患得到遏制，酉陽的剿匪工作取得全面勝利。

轉業酉陽

自打1941年開始，原春就參加過兒童團，投入到抗日戰爭的洪流之中。

“我至今都記得當年在蘆葦蕩打游擊的事情。”原春回憶，那時，在蘆葦蕩不遠處還有一片沙灘，沙灘旁有一座龍王廟，村里的糧食就藏在廟里。蘆葦一米多深，日軍不熟悉路，只敢在外面瞎放炮彈，不敢輕易進來……

于是，沙灘便成了亂世中的一塊安寧地。而在這塊沙灘上，原春也學會了他人生的第一批漢字，他清楚地記得，第一天學習的漢字是：“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攜起手來打日本。”

后來，淮海戰役結束，原春被分配到二野三兵團總部政工隊。

也因此，原春離開山東老家，踏上了他的西南征程。

“我一直以為腦袋保不住，要犧牲在酉陽，所以從未給家里寫過信。匪患平息后，我特別想回山東老家，照顧我的老父老母?！痹瑚鋈坏溃M織上認為他熟悉酉陽情況，安排他留在酉陽繼續工作。

“我是干革命的，黨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因此，原春在酉陽一待就是70年。

在原春眼里，對酉陽的第一印象便是——“亂”和“窮”。

那時候，許多人大冬天都穿著破爛的單衣，甚至常常會看到沒有衣服穿的一家人圍坐在火爐旁取暖，晚上睡覺沒有棉被，睡在包谷殼中、稻草堆里，日子過得很艱難。

投身建設

時間回到1952年8月，原春接任銅鼓稅務所所長。

當時，酉陽剛剛安定下來，加之身處大山之中，當地農民的生活舉步維艱，再加上農業產業基礎薄弱，農民負擔重，稅收觀念淡薄。

為了幫助農民了解稅收政策，原春每天起早貪黑，不斷上門給農戶做思想工作，然而進展并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只要堅持做，辦法總比困難多。”原春暗下決心。終于，原春悟出一個道理——發展稅源才是解決稅收問題的根本。

于是，原春帶領當地老百姓發展蔬菜種植、生豬養殖以及釀酒產業。老百姓有收益了，納稅意識也跟著增強了……

從鄉鎮稅務所長到糖廠負責人，從日雜公司經理到縣供銷社副主任……幾十年間，原春一共干過9份工作，每一份工作都不遺余力。

直到1992年離休，原春依然時時刻刻關心著酉陽的發展。

2008年，縣委、縣政府大舉開展殯葬改革，對縣域內的“活人墓”進行清理。

不出所料，消息一出，立刻遭到各方質疑。

為此，縣里舉行了一場“弘揚長征精神”解放思想大討論。

“我先拆！”會上，作為離退休老干部代表，原春第一個站了出來。

“當年戰爭中，多少犧牲的戰友連尸骨都沒有留下，而我們不少人還活著，卻先建好了墳墓。”討論會上，原春激情陳詞，“和那些犧牲的戰友相比，我們活著卻給自己修‘活人墓，這是不對的……”

經原春這么一說，不少老同志都覺得很有道理，心結也就慢慢打開了。

時光荏苒，見證芳華。

而今，昔日的邊陲小鎮早已蛻變為璀璨的明珠，鑲嵌在渝東南的山水田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