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每當黃昏的時候,太陽漸漸落到山的那一邊,我都會坐在窗口想你,望著窗外,高處的天,遠方的山,眼前的沒有名字的野花野草,或許便會有幾行文字流出筆端,淌在紙上。現在到了夏天,窗外似乎有更多的風景可以看,這幾日總是陰雨連綿,今天卻難得地放了晴,天空藍得可愛,就在這透徹純凈的背景上,閑閑淡淡的浮著絲絲片片的白云,像是舊時外婆手工彈的棉花,被風輕輕地隨意那么一刮,拉成了薄厚不均的狀態,有的地方透明如蟬翼,有的地方團簇著沒有伸開,有的地方是一絲一縷的輕柔,有的地方是曼妙嬌媚的綿軟。晚霞怯懦地躲在山頂之后,許是這么多天沒有出來,見了人也認生,又藏不住心底的好奇,露出了半邊身子偷眼來看我今天有沒有化妝。那光線落在我額頭的時候,我恍惚覺得是你平時緊握鋼槍強勁有力的手,此刻正在無比溫柔地觸摸著我。我于是抬起頭去仔細看它,它又調皮地滑到了我的臉頰,貼近我耳朵最近的地方,仿佛想告訴我,你這時也同樣在想著我。
大清早出門的燕子飛回來的時候,嘴里似乎銜著什么東西,卻又嘰嘰喳喳地叫著,它們總是一雙一對地飛去又飛回。我不明白,為什么它們嘴里銜著東西,卻還能把聲音叫得如此清脆悅耳,可是我們平時閉著嘴發出聲音的時候卻好像總是含在喉嚨里含糊不清。這幾只燕子的巢穴,有的就筑在我的屋檐下,一開窗一仰頭便能看得到。有的筑在了我窗外的那幾棵楊柳上,不到樹下仔細看,根本找不到。由于氣候的緣故,東北的冬天總是格外長久,夏天來得遲遲,有時候根本感覺不到春天,讓我覺得夏天到了的最顯著的標志便是樹枝抽芽了,小草破土了,新種的莊稼開始星星點點地散落在田間各處,這便是夏天正拖著它遲緩的腳步輕輕地挪移而來。于是,樹葉開始由嫩綠變為深綠,好像變得更結實了,讓我不用再害怕輕輕觸碰它一下就會把它弄疼。每到夜晚,那密密麻麻的枝葉里面還會變戲法似的發出陣陣蟬鳴聲,讓你不知道它們是怎么住進去的。草已經不單單是草,草叢中夾雜著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有白色的,有紫色的,最多的是黃色的,玉米地和稻田里會有蛙聲與蟬鳴一唱一和地陪著我,陪我度過每一個沒有你的夏夜,這便是夏天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了人間。緊接著,遠處的山、近處的地便一大片一大片連天扯地地都是綠色了,綠得漫無邊際,讓我從窗口望出去,似乎飛到了你的身邊。在晚霞的照射下,草像你那身綠色的軍衣,映著鮮紅的戰旗。草叢中那一朵朵黃色的野花是你肩上的徽章,夜幕悄悄降臨,有雨的時候,那雨滴落下的聲音像是你指尖敲在鋼琴鍵上成就的樂章。晴朗的夜晚,月亮透過窗子靜靜看著我,星星安逸地環繞在它的周圍,微風劃過,柳枝朝我輕輕地招手,草尖蹭著花瓣向我點頭。這樣的時候,我似乎聽到執勤的哨崗上又斷開了通訊的信號,你下了夜班借著月光讀著我寫給你的詩,在心底發出輕輕的嘆息聲。
有的時候燕子會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再出來飛上幾圈。它們這個時候不會再走遠,始終都在我的窗口繞來繞去。我聽不懂它們的對話,我猜應該是在告訴我,是受了你的囑托,不讓它們走遠,就在窗前陪著我。就像今天,日落之后,夜黑之前,它們又飛出來,不過這次飛得很低,我想今天晴了一天,或者今夜,或者明天,又是個陰雨天。
作者簡介:吳瓊,1986年生于吉林省蛟河市,畢業于牡丹江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系東方文學社社員,現就職于蛟河市漂河鎮人民政府。有散文、詩歌在報刊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