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律師制度的價值與完善

劉艷 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 北京海淀 100875

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刑事案件數量也在不斷上升，而刑事辯護率卻比較低，這不利于人權的保障，因此構建值班律師制度成為司法改革的重要任務。2014年《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辦法》和2016年《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的出臺以及2017年《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的出臺，表明值班律師制度在我國逐步發展完善起來。事實上，在我國值班律師并不是一個新興的制度，早在2006 年9 月聯合國開發技術署和我國商務部、司法部共同確定的我國首個“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參與試點項目”，在河南省焦作市修武縣實行，經過近一年半的運行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自此，值班律師制度在我國逐步建立發展起來。值班律師制度的建立有著重要的意義，在提高刑事辯護率，保障人權，提高刑事訴訟效率以及在保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順利進行方面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價值。

一、值班律師制度概述

我國的值班律師制度屬于法律援助體系的一部分，對于值班律師的界定，學界有不同的

觀點。有學者認為，“法律援助值班律師，是指由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在警察訊問、法庭審判等訴訟階段免費為當事人提供即時法律咨詢、指導、或者作為被指控人的代理人，幫助被指控人申請延期審理、進行保釋聽證或者處理其他法律事務的律師。”也有學者認為，“所謂值班律師制度是指由國家出資，不審查申請人的經濟狀況和案件標準，指派律師及時、便捷地為被追訴者提供法律咨詢和意見等幫助的法律援助制度。”我國的值班律師制度散見于各種法律文件中，根據這些文件，我國的值班律師制度具有以下含義。

首先，值班律師的職責，根據《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第二條的規定，值班律師的工作職責如下：（一）解答法律咨詢；（二）引導和幫助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及其近親屬申請法律援助，轉交申請材料；（三）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改革試點中，為自愿認罪認罰的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法律幫助，對檢察機關定罪量刑建議提出意見，犯罪嫌疑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應當有值班律師在場；（四）對刑訊逼供、非法取證情形代理申訴、控告；（五）承辦法律援助機構交辦的其他任務。其次，值班律師的服務的對象，根據《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的相關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沒有辯護人的，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應當通知值班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法律幫助。” 《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中也指出“法律援助機構在人民法院、看守所派駐值班律師，為沒有辯護人的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提供法律幫助。”可見，值班律師的服務對象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再次，在值班律師的任命上，《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中明確規定，由法律援助工作站派駐值班律師，在《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中第三條規定“法律援助機構可以根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看守所實際工作需要，通過設立法律援助工作站派駐值班律師或及時安排值班律師等形式提供法律幫助。”由此可見，值班律師是由法律援助機構任命的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和幫助的。最后，關于值班律師的費用問題，由于值班律師是屬于法律援助制度的一部分，法律援助自然應該是無償的，所以值班律師應該也是無償的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幫助，值班律師所付出的時間、金錢等資源，應該由國家財政給予支持，被追訴人不應該負擔該項費用。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我國目前的值班律師制度應該作如下界定：由法律援助機構指派的律師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償的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變更強制措施等一系列法律幫助的一項法律救濟制度。

二、值班律師制度的價值

（一）保持控辯平等對抗，保障人權

在兩高三部出臺的《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第一條中規定“法律援助

機構在人民法院、看守所派駐值班律師，為沒有辯護人的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提供法律幫助”，值班律師為所有的沒有辯護人的刑事被追訴人免費提供了法律幫助，有利于保持控辯平等對抗，保障人權。辯護權是保障控辯平等對抗的一項重要的權利，其也是我國憲法明確規定的一項權利，而辯護權只有在有律師的情況下才能得以充分實現，因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由于自身法律知識的局限性以及所處地位的限制不能很好的行使辯護權，甚至不懂得如何行使自己的辯護權，因此必須要有律師幫助才能更好的行使自己的辯護權。刑事訴訟法第34 條，對法律援助的范圍、階段規定都比較具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因經濟困難或者其他原因沒有委托辯護人的，本人及其近親屬可以向法律援助機構提出申請。對符合法律援助條件的，法律援助機構應當指派律師為其提供辯護。”立法雖然作出了比較完善的規定，但是并沒有將所有的刑事被追訴人納入到法律援助體系中，也是符合條件的才可以申請，實施效果并不理想，刑事辯護率依然極低，據統計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值班律師將所有的刑事被追訴人納入到法律援助救濟體系當中，無疑保障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正確有效的行使自己所享有的一系列權利，使得處于弱勢地位的刑事被追訴人獨自面對國家公權力的狀況得以改變，使得控辯雙方處于平等對抗的地位，有利于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

（二）有利于提高訴訟效率

提高訴訟效率是現代刑事訴訟的理念之一，沒有效率就沒有公正可言。值班律師制度的設立首先是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基本人權，但是值班律師制度的設立，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訴訟效率，因為在刑事訴訟中，由于有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咨詢，使得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自己所享有的權利更為明確，對一些法律程序也會有所了解，消除其對司法行政機關的抵抗情緒，加深司法行政機關與刑事被追訴人之間的理解，減少摩擦，無疑會提高訴訟效率。此外，《關于開展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工作的意見》中明確規定“值班律師引導和幫助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及其近親屬申請法律援助，轉交申請材料，對刑訊逼供、非法取證情形代理申訴、控告”，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情況符合法律援助的條件時幫助其提供材料申請法律援助，對刑訊逼供等行為代理申訴、控告，能夠快速有效的行使自己權利，減少由于當事人缺乏法律知識而造成的訴訟拖延，無休止的纏訟。由于律師具備專業的法律素養，能夠幫助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更順利有效的行使自己的權利，保障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有利于提高刑事訴訟的效率。

（三）保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改革試點的順利進行

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制度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改革試點的有力保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依賴于值班律師的有效參與。2016年出臺的《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第五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沒有辯護人的，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應當通知值班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法律幫助”。認罪認罰從寬的試點工作正在深入進行，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建構，一個重點和核心就是如何保障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自愿性”已經成為認罪認罰案件審查和審理的重點和核心。而解決“自愿性”必須要有律師的參與，只有律師的參與才能真正讓被追訴人更為清楚的了解案件，真正明白程序選擇的意義，認罪認罰的后果以及自己所享有的權利，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程序選擇上的自愿性。解決被追訴人由于法律知識的淡薄而無法進行程序選擇以及談判協商的問題，從而推動認罪認罰制度的順利進行。

三、值班律師制度的完善

值班律師制度在我國雖然已經建立并發展起來，但是其有一些問題仍然需要完善，筆者認為，值班律師在提供有效的辯護方面有一定的局限性，由于值班律師并不提供出庭辯護服務，這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辯護職能的充分發揮，我國的值班律師經費保障不足，不利于值班律師制度的發展壯大，也不利于吸引更多優秀的人參加到這一服務中來，此外，值班律師服務質量監管體系不健全，使得值班律師法律服務的質量無法得到保障。因此，筆者就這些問題提出以下完善意見。

（一）值班律師辯護人化

目前值班律師與律師辯護人在閱卷權、調查權、會見權方面有著很大的區別，現行法律文件并沒有規定值班律師的閱卷權與調查權，這使得值班律師對案件情況的了解并沒有那么深入，因此會影響值班律師職能的充分發揮。根據《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的規定，“人民法院、看守所應當為值班律師開展工作提供便利工作場所和必要辦公設施，簡化會見程序”，值班律師在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時有會見權，但值班律師是否能夠通過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會見，充分了解案情，建立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之間的信任關系，不無疑問，因為相關改革文件并未明確規定值班律師在會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時“可以了解案件情況”、“可以核實有關證據”以及“不被監聽”。很難保證值班律師提供服務的質量，由于值班律師不提供出庭辯護的服務，可能偵查階段與法庭審判階段律師都不是同一個人，無法保證咨詢意見的統一，有損法律尊嚴，辯護權的最充分的體現就是在法庭辯論階段，如果值班律師不能提供出庭辯護的服務，將不利于辯護權的充分的實現，有損被告人的辯護權。因此，賦予值班律師辯護職能，才能更好的為被告人提供幫助，使得辯護權得以充分的實現，保障被告人的人權。在訴訟過程中，如果當事人申請，值班律師可以直接升格為辯護人，從應然角度來看，值班律師的定位應該是辯護人，從發展方向來說應當是辯護人化。這樣做有助于提升刑事案件的辯護率，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有效的律師辯護，更好的實現辯護權。

（二）建立部分案件政府購買值班律師服務機制

值班律師制度是法律援助制度的一部分，我國的法律援助主要依靠的是政府撥款，社會捐贈也是其來源之一，不過數量非常有限而且不穩定，這不利于值班律師隊伍吸收更優秀的人才進來，另外，隨著值班律師制度的不斷完善，值班律師隊伍也在不斷的擴大，對經費的需求也越來越大，因此要保證值班律師制度順利運行，必須解決經費單一且不足的問題。在英國，國家設有專門的值班律師經費保證值班律師制度的順利運行，在日本，國家財政對法律扶助協會給予獨立撥款以解決資金不足的問題。針對社會律師追逐經濟利益這一職業特點，應改變目前發放辦案補貼的方式為政府購買法律服務方式，即在法律援助中心因案多人少問題沒能有效解決的情況之前，對部分案件可以采取政府購買法律服務的方式，由政府依據律師收費的標準全額支付律師費，而不是僅支付辦案成本的補貼，以此徹底解決律師辦案積極性不高的問題。

（三）建立切實有效的值班律師服務質量監管體系

值班律師的法律服務質量與被追訴人的權利息息相關，如果不能保證值班律師的法律服務的質量，則無法充分發揮值班律師的價值，法律幫助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要想讓這一制度走的更遠，就必須建立切實有效的質量監管體系。借鑒西方國家的經驗，例如：荷蘭建立的法律援助人員綜合質量體系就包括：必須接受持續教育；隨時接受工作業績的抽查；審查顧客的反饋情況；進行綜合評估，只有評估效果優秀的律師才可適用較高的收費標準。在司法資源有限性與法律服務質量之間存在此消彼長的關系，要注重法律援助值班律師的服務質量，就要對值班律師的資質作更高的要求，例如對執業時間以及刑事案件工作經驗進行要求。司法行政機關以及法律援助機構要加強對值班律師法律服務質量的監督和管理，不斷提升值班律師法律服務的質量，法律援助機構應該有對違反職業道德和紀律的值班律師的懲戒權，實行服務質量跟蹤，實行值班律師法律服務記錄制度，刑事被追訴人可以對值班律師的法律服務進行評分，可以作為考核的一項指標，以此來推動值班律師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保障法律服務的質量。

值班律師制度在我國已經建立起來，這項制度是推動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一項重要舉措，對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改革有著重要的意義，值班律師制度也有其自身的價值，對解決刑事辯護率低下起了很大的作用，使更多的刑事被追訴人得到法律的幫助，保障了人權，提高了訴訟效率，值得我們推崇和贊揚，盡管在一些方面還存在不足，但是，我堅信，這一制度在不斷的探索和完善，終究會實行的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