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璇
華南師范大學 廣東廣州 510631
1948年后,南非全面推行種族隔離制度,新成立的種族隔離政府保持少數人對多數人的統治和經濟主導,保持白人的種族和文化,推行種族高度分離的社會政治經濟秩序。在高等教育上隨著《班圖教育法》的頒布,以種族區隔為基礎、黑白雙軌的高等教育制度形成。種族隔離的教育制度成為南非白人政權維持種族主義的工具以及實施社會控制的手段。[1]1994年南非種族和解后,南非民主政府致力于高等教育改革。1995年新南非政府建立了高等教育委員會,目的是為高等教育的重建和發展提供建議。1996 年,南非發表的《高等教育變革綠皮書》提出高等教育改革的目的是消除過去的不公正,并建立一個能對南非社會、經濟、政治發展作出更大貢獻的高等教育體系。1997年頒布的《高等教育法》以法律的形式確立了南非高等教育的價值取向、原則和核心政策概念。為落實南非高等教育的種族平等,南非民主政府推動了一系列平權運動。
南非民主政府在為修正種族隔離時期教育制度的不平等問題,提高了黑人學生的入學比例,打破高校在招生上的種族隔離。以開普敦大學為例,大學按照申請人的種族分類來確定不同的招生分數。[2]南非于1999年頒布的《國家學生財政資助法》面向非研究生階段的高校學生,為有學術能力但沒有資金支持的學生提供政府資助貸款,以幫助他們完成高等教育。雖然該計劃對所有南非人開放,但受益者以黑人為主。此外,南非撥出專項資金支持高等教育機構的學術發展計劃。2003年出臺的新政策采取目標導向的機制,標志著撥款政策的改革。在此基礎上對從弱勢群體中大量招生的高校進行補貼, 并依人數增加產生的規模效應進行調整。[3]該政策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歷史上黑人學校和白人學校在政府資金上的巨大差異。南非資格局以1995年頒布的《南非資格局法》為依據,建立了統一的衡量學業成就的國家框架。南非統一的國家資格框架的確立,使高等教育公平成為一個縱向上的進程。除了入學機會的公平,還保證了教育成就評量的公平。2000年以后,南非政府將政策實施重點轉向高校合并。一方面,推動傳統白人精英高校與黑人高校之間的合并、結構調整與優化;另一方面,促進教學條件差的傳統黑人高校之間的合并。[4]公立高校的合并進一步打破了原有的黑白雙軌的高等教育體制。這種重組除了將原有資源進行優化利用外,也進一步刺激了新資源注入高等教育系統,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南非教育資源有限的問題。高校人力資源結構的調整也是一項重要措施。南非原有的大學學術職業領域存在嚴重的種族不平等現象。2001 年,《南非高等教育國家規劃》要求在高校中增加黑人學生與教職員工的比例。該舉措旨在促進高等教育領域人力資源種族上的平等,也有利于促進高等教育系統整體環境的公平。
(1)高校學術質量下滑
一方面,南非政府一味追求入學率上的種族公平,而降低了對弱勢群體的入學學術要求,造成的實際結果是進入高等學府的黑人教育水平總體上低于白人學生,南非高校的學生學術水平下滑。另一方,高校人力資源結構的改革,實際上威脅著一群白人精英教師的生存,甚至迫使高素質人才外流。與此同時,黑人學術精英階層還未真正形成,造成了高校人力資源上的不協調。
(2)階層矛盾的產生
雖然招生政策上的種族優惠,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黑人學生進入高等教育的入學率,然而問題在于是哪一部分黑人真正得利。顯而易見,相比于居住在城市貧民窟或是鄉村社區的黑人學生,那些來自黑人中產階級家庭,受過良好的基礎教育的黑人學生在高等教育平權運動中更為受益。他們在教學質量好與升學率高的城市優質中學就讀,享受著與城市白人差別無幾的優質基礎教育。對于這一部分黑人群體而言,以種族為基礎的加分政策大大增加了他們進入精英大學的機會,而這相對于真正處于弱勢的黑人群體來說是不公平的。這意味著,通過種族優惠政策向黑人傾斜教育資源的做法,實際上增加的是黑人中產階層的子女進入精英大學的機會。在當前絕大部分黑人仍處于社會底層的現實來說,即使有以種族為基礎的招生政策作保障,這些學生中的絕大多數仍然滿足不了進入精英高等學府的條件。換言之,基于以種族為基礎的加分政策,不僅不能顯著改變黑人學生和白人學生之間入學機會的不公平問題,同時,也有可能使得已經處于社會中上層黑人的子女擠壓下層黑人子女的入學機會,制造出種族內部的教育不公平問題,進而導致黑人群體內部的階層固化。此外,這一結果可能造成社會歧視從傳統的“種族”轉向“社會階層”。
(3)逆向歧視的問題
對于黑人申請者的照顧可能使那些同樣處于弱勢地位的貧困白人學生喪失入學的機會,從而產生新的種族間高等教育機會不公平問題。高等教育的平權運動旨在彌補整體社會在歷史上對弱勢群體的不公平,然而部分個體卻要承受著歷史和社會的代價。對于白人學生來說,對于黑人學生的特殊優惠,就是變相的對自己的不公平,有“矯枉過正”之嫌。這種有利于黑人群體教育資源分配方式的制度安排打破了長期以來白人對教育資源的把持和控制,被部分白人群體指責為“逆向歧視”,不利于和諧族群關系的建構。
(4)深層次的問題依然存在
教育是社會的一部分,社會文化必然對教育產生影響。南非著名學者杜托伊特教授認為,殖民的和種族的話語秩序在南非根深蒂固,這是學術文化繁榮發展的重大威脅。他將這些話語秩序與高等教育組織文化和學術自由相結合指出:以殖民化和種族化話語秩序為特征的歷史文化將會阻礙“對知識話語共同體的賦權”,機構文化的持續轉型是學術自由的必要條件。[5]南非高等教育的平權運動,僅僅從入學機會、教育資金、人力資源和學業成就標準上進行種族優惠政策,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高等教育種族不平等的問題的。只有從思想上消除傳統的白人主導傾向,才能真正實現高等教育種族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