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古瓷窯考古發現與大運河文化帶建設

劉 林，邱少貝

（宿州市博物館，安徽 宿州 234000）

瓷器是中國古代絲綢之路的主要商品之一。中國的英文名稱China，就是以瓷器命名。可以說，中國古代制瓷業在世界上擁有廣泛聲譽。隋唐大運河是連接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的紐帶，文化遺存眾多，運河沿岸古代陶瓷窯址的研究、發掘和保護工作極其重要。

1 宿州窯的歷史鉤沉

宿州位于蘇魯豫皖4省交界，處黃淮海腹地。隋唐宋時期，宿州九州通衢、商賈云集，手工業、商業、交通運輸業繁榮發展，是大運河上繁華的都會城市之一。關于宿州古代制瓷業，一般人所知甚少。南宋著名學者周輝將出使金國的經歷和見聞，以日記形式撰成筆記體作品《清波雜志》，該書關于定器中記載“輝出疆時，見燕中所用定器，色瑩潤可愛，近年所用，乃宿、泗近處所出”[1]，這是關于宿州窯最早的記載，明清時期關于宿州窯的信息也多引用于此。

當前，宿州窯的窯址沒有被發現，其標準器也不能確定。1935年至1936年，中國曾第一次在英國倫敦舉行中國文物對外展覽，引起巨大轟動。展品清單上列有：“金，宿州窯4件”[2]，均是故宮博物院舊藏，但由于時間久遠，無從查找。從淮海人周輝的描述與故宮博物院的藏品看，宿州窯器的釉色、形狀和裝飾較之蕭窯更加瑩白精致。

北宋時期建造的開封鐵塔，其琉璃瓦上有“宿州土主吳靖”字樣（圖1），應與宋代宿州有一定關系。可以推測，如若北宋皇家寺院的佛塔使用的是宿州窯燒造的建筑構件，那宿州窯的輻射范圍則非常廣泛。從運輸通道上來說，經大運河運往東京汴梁也是可行的。

通過史料記載及推測，可以梳理出以下基本情況：①地域上，宿州窯屬宿州地區，宋金時期宿州領符離、蘄縣、臨渙、靈璧，因此窯址很大概率存在于此4縣之中；②時間上，宿州窯在宋金時期已進入繁盛期，那么其燒造歷史應更長；③產品上，宿州窯在瓷器系統上屬定窯系，多仿定窯，以白瓷見長，并能生產質量較高的建筑構件；④在傳播方面，已出現在燕中（河北北部）、河南開封等地；⑤沿大運河運輸。

歷史記載的片言只語，文物遺存若隱若現，給宿州窯蒙上了神秘的面紗，也成為中國陶瓷史中的一段空白。

2 烈山窯的考古發現

2017年9月，淮北市新湖路項目烈山區烈山村東側附近路段在施工時發現宋金時期窯址，試掘后，專家認為價值重大。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組織搶救性考古發掘，取得重大成果，共獲得4處窯爐本體，出土各類瓷器數千件[3]。

2.1 基本情況

本次考古發掘分為北部宋代窯址區和南部金代窯址區兩個區域。北區發現2處北宋窯址，分別為1號窯、4號窯，編號Y1、Y4。Y4位于Y1東北側約20 m，Y1殘長710 cm，寬444 cm，殘高245 cm（從火膛底至最高處）（圖2）。窯外燒土壁最厚達28 cm。出土產品主要是白瓷、綠釉瓷、黃釉瓷、琉璃器。器型主要有碗、盤、盞、罐、建筑構件、枕、俑等。窯具有窯棒、墊板、墊餅、三叉支托、墊圈等。

南區是金元時期窯址和廢棄堆積分布區域。窯體兩處，灰坑數10個。兩窯分別編號Y2、Y3，Y2和Y3位置大致重合，局部有差異，說明是前后兩次建造的窯體，即Y2在使用一段時期之后，在其基礎上又重新修筑燒造了Y3。出土產品主要是白釉、白釉黑褐花、醬釉、青黃釉、茶葉沫釉、綠釉、青釉、黑釉等。器型主要是碗、盤、盞、罐、瓶、人物俑、動物俑、圍棋子等。窯具有墊餅、窯棒、墊板、缽形支具、盞形支具、工形支具等（圖3）。

另外，距離Y北側約410 m，原濉溪縣老瓷廠辦公樓門口，發現一處宋代灰坑，出土大量三彩瓷片及少量印花模具，以及大量三叉形支釘、匣缽殘塊。

2.2 重要價值

烈山窯址的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見證了中國南北窯業技術的傳播，具有重要的考古和歷史價值。本次發掘共獲得4處窯爐本體，且保存良好。烈山窯址與蕭縣近年考古發掘的歐盤窯、白土窯在時代上相銜接，完善了整個皖北地區古代瓷窯體系。從大的窯系上劃分，可將烈山窯址歸為定窯系和磁州窯系。烈山窯是安徽大運河岸邊定窯系和磁州窯系的代表性窯址，加上其在裝燒方法的積極探索，這些都值得載入中國陶瓷技術史。

(2)推動宋金對峙時期地方經濟構成的研究，修正傳統史學觀。宋金對峙時期，以淮河為界分而治之，淮河以北地區屬于金人統治區域。宿州地區是金人軍隊駐扎的戰略要地。據《瞻宸樓記》記載：“宣威將軍耶律公出守宿郡”后，“政成民聽，前廢繼興”[4]。烈山窯址的考古發現是金人經濟發展的佐證，說明金人并非完全是馬背上的“荒蠻民族”，他們的手工業也具有相當的生產水平。

(3)為尋找宿州窯提供了線索和證據。《中國陶瓷史》中認為“宿州窯窯址在安徽蕭縣的南面和東南面，與蕭窯接壤并存”[5]，這與烈山窯位置大致相當。同時，烈山窯發現了類似磁州窯、定窯的瓷器，發掘出土的褐色瓷磚等建筑構件花紋精致、端莊大方，類似開封鐵塔的琉璃瓦。推測烈山窯屬宿州窯的可能性很大。

3 蕭窯的考古發現

蕭窯坐落在宿州市蕭縣東南的白土鎮，與繁昌窯、壽州窯并稱安徽三大名窯。1960年和1961年，安徽省博物館和南京博物院分別進行了調查和試掘，所得唐代瓷器均為黃瓷、白瓷和黑瓷3類[6]。

2015年5月至10月，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蕭縣博物館對蕭縣歐盤窯址進行了考古發掘。歐盤窯址位于蕭縣白土鎮歐盤村南部。此次發掘面積約1 100 m2，清理出隋唐時期各類遺跡90處，出土遺物近萬件。從窯址出土燒造成品來看，以青釉瓷為主，分青灰與青黃兩種，另有少量白瓷；器類以碗和高足盤居多，四系盤口壺（圖4）、罐、斂口缽、盆、碟、盞和杯等也占有相當比重，另有部分小盂、多足硯和虎子等；器物紋飾主要有弦紋、刻花與印花等，另有部分貼塑與褐彩裝飾[7]。

2017年3月至7月，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武漢大學考古系、蕭縣博物館對白土寨窯址老文化館門前進行了發掘。本次發掘面積478 m2（圖5）。清理唐宋時期各類遺址70處，出土器物豐富，保存完整的小件器物近800件。制料工具類包括碾輪、擂缽；窯具類包括窯柱、墊板、支托、墊餅、碗形間隔具、手捏船形間隔具，少量三足支釘和匣缽；生活用具類包括陶器、瓷器、骨器等。瓷器釉色以白釉為主，均施白色化妝土，胎質較細密堅致，器類以碗為主，還有盞、執壺、盆、雙系罐、瓜棱罐、瓶、杯、盂、平底缽、枕、缸、提梁罐、硯、玩具、佛像、骰子、棋子、建筑構件等[8]。

根據近年來的考古發掘成果可知：蕭窯的燒造時代可早到隋代，出土數量較多的青白瓷對于南北瓷器的交流具有重要意義。

4 結合國家發展規劃，加強皖北古窯保護工作

2017年2月下旬，習近平總書記在視察京杭運河通州段治理工程時指出：“要古為今用，深入挖掘以大運河為核心的歷史文化資源。保護大運河是運河沿線所有地區的共同責任，北京要積極發揮示范作用”。同年6月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辦調研室《調研報告》第48期“打造展示中華文明的金名片——關于建設大運河文化帶的若干思考”一文上批示：“大運河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是流動的文化，要統籌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這標志著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拉開了序幕，引起了政界、學界和民間的廣泛關注。目前，大運河文化帶建設已經列入國家的發展規劃，沿線八省市正積極地行動起來，大運河文化帶建設工作如火如荼，方興未艾。

4.1 將皖北古窯址群工作納入大運河文化帶建設規劃

窯業的發展，資源是基礎，交通運河條件也是重要的一環。蕭窯、烈山窯靠近隋唐大運河，生產的瓷器通過支流運至大運河，然后流通至其他地區，這對于建設大運河文化帶具有重要意義。

蕭窯遺址距離大運河50 km，蕭窯所產的瓷器在大運河遺址中有較多發現。例如2006年西關步行街[9]與2007年埇上嘉苑[10]考古發掘中出土了大量的蕭窯瓷器，淮北柳孜運河遺址兩次考古發掘中[11]亦出土大量蕭窯瓷器。黃釉、青黃釉器類，主要有碗、盞，有的黃釉中帶白色斑點，施釉至器物上半部，黃褐色胎夾砂，多厚重，且胎體施白色化妝土。內底一般有3個支釘痕跡。餅底部有繩切割的痕跡，有些黃釉泛青，或是出現脫釉現象，這種黃釉瓷屬于唐代蕭窯產品；一部分白釉碗的釉色白中泛黃，釉沒有光澤，釉不及底，黃褐色胎加砂，這應是宋代蕭窯所產瓷器。

唐宋時期蕭窯制瓷業發達，豐富的瓷土資源是窯業的基礎，便捷的交通環境是重要條件。蕭窯所產瓷器經大運河這條黃金水道運輸至其他地區，擴大了產品市場。

烈山窯址位于雷河東岸，雷河通過濉河與大運河相連。安徽大運河遺址考古發掘過程中發掘發現了大量的貿易瓷器，其中就有烈山窯生產的產品。烈山窯址4處窯爐的發現證明烈山是大運河文化帶瓷器貿易中一處重要的原產地，為大運河瓷器貿易產品來源增添了一處特別重要的坐標點，也為今天構建安徽大運河文化帶找到了一處重要的支撐點。通過烈山窯的發掘，學者普遍認為烈山窯與蕭窯同為一個大的體系，烈山窯或許是蕭窯的延續和發展。

由于蕭窯、烈山窯的考古新發現，大運河安徽段發掘出土了許多過去認為是壽州窯、磁州窯、定窯的瓷器，今天來看應是本地燒制。蕭窯、烈山窯因大運河而興盛，也因大運河淹沒而衰敗；大運河哺育著皖北古窯，皖北古窯也促進了大運河的繁榮，兩者命運息息相關。因此，在安徽大運河文化帶建設過程中應當將蕭窯、烈山窯遺址納入進來。隋唐宋時期，蕭窯、烈山窯屬大運河經濟圈的輻射范圍，皖北古窯址群保護、研究和利用工作也是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有機組成部分。

4.2 做好皖北窯遺址群的發展規劃

4.2.1 強化宣傳，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要加強皖北古窯址保護工作的宣傳，增強全社會對蕭窯、烈山窯的歷史價值重要性的認知。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可以擴大城市知名度、增加城市吸引力、提升城市建設文化品位。應大力宣傳保護皖北古窯址群，使普通大眾能夠了解豐厚的歷史文化遺產，樹立文化自信，增強民族自豪感，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4.2.2 加強保護，加快蕭窯、烈山窯申報國保單位步伐

做好古窯遺址的保護工作，整理考古發掘資料，既要搞清楚窯址的各個功能區位置布局、特點等，還要研究器物形制、釉色、紋飾、制作工藝等各個方面，在此基礎上，研究窯業產業鏈、社會組織結構等各方面內容。目前，蕭窯已是省保單位，烈山窯正在報批省保單位。要在搞清楚遺址范圍、性質的基礎上，加快蕭窯、烈山窯申報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步伐。

4.2.3 推進遺址公園、博物館建設規劃

2017年蕭窯白土寨的發掘呈現出完整的宋代制瓷業工場布局，包括料池、制作間房基、瓷窯、連接幾個工作點的磚石路以及大量瓷片堆積。烈山窯窯址北區兩個遺址屬宋代，南區兩個遺址屬金代，相距不遠，非常典型。規劃建設遺址博物館，將考古發掘的遺跡保護下來，同時做好相關配套設施。在有條件的區域，應明確遺址各個功能區，做好圖解工作，同時增加體驗區，例如燒窯、瓷器制作等，讓參觀者深入其境。加強遺址周邊地區的綠化，完善服務設施，打造遺址旅游區，大力發展文化旅游產業，將皖北古窯址群打造成展示古代陶瓷文明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5 結束語

皖北古代制瓷業興盛于隋唐宋，與隋唐大運河開通年代同步，并與之有著內在的聯系。皖北古代制瓷業屬運河貿易輻射范圍。所以，今天我們要在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大背景下思考、探討皖北古窯址的保護利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