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民
我一直想當一次別人家的婚事總管。
終于有了一次機會,我如愿以償當上了總管,為我的發小兼同事老趙操辦他兒子的婚事。
我也結過婚,這輩子參加的婚禮數以千計,雖然我女兒還沒有結婚,但是婚禮的流程我爛熟于心,每個步驟我都了如指掌,如數家珍。記賬的、待客的、迎親的、安桌的、放炮的,逐一指派給各負責的人以后,一切按部就班進行,不用我操什么心,除了中間有什么變故或者遇到需要協調的事我出出面,其余的時間里,我穩如泰山,坐在主家的沙發上,品著茶,嗑著瓜子花生,一會兒指派這個去干這個,一會兒指派那個去干那個,幫忙的年輕人們畢恭畢敬地聽候調遣,我儼然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元帥,各個環節安排得滴水不漏,心里別提有多得意了。
喜事最不好把握的應該是迎送親兩頭的時間。新郎新娘家相距一個小時的路程,我總結了許多家的經驗,別人家早上八點出發,我讓他們七點半就動身;別人家十點半才從女方家起身,我讓他們十點就行動。紅包裝得足足的,還怕女方家不早點放人?況且我已經提前做好了介紹人的工作,讓她和女方總管打好招呼,不要有任何刁難。帶隊的人則選擇了比較可靠的老趙的表弟老牛,臨出發前,我和老趙夫婦一再叮囑他一定要卡好時間,
大紅的拱門,鮮艷的紅地毯,喜慶的音樂,老趙家賓客盈門,一派喜氣洋洋。
快十點,我給帶隊的老牛打電話,詢問情況如何。對方回答,準備上車走了,放心吧!眼看大功即將告成,我渾身輕松許多,但還是一再囑咐他們,既要快,又要穩,安安全全把媳婦給娶回來。
又過去半小時,我再撥通電話。得到的回答是:堵車了!
我們地處山區的煤礦,拉運煤炭的大卡車很多,經常有兩車相撞或拋錨的情況,有時能堵一整天。我沒料到今天會發生堵車的事,心中不免慌亂,但是仍然沉著地告訴老牛:才十點半,不著急,瞅準機會,道路一通,就迅速突圍出來。
嘴上說是不要著急,可我心里已經急不可耐。不到十分鐘,我又撥通電話,還是堵。再往后,我幾乎不到十分鐘就撥一個電話。
十一點,十一點半,我先開始的鎮定自若,一下子變成了手足無措,臉上覺得抹了膠水似的無比僵硬。老趙和他老婆也有點魂不守舍,接待客人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十一點半,我招呼家里的所有客人們往飯店里走,婚宴就設在小區對面的飯店。
十二點,宴會廳里客人們已經坐得滿滿當當,飯店門口空曠地擺滿了炮仗,我和老趙夫婦焦急地等在飯店門口的大紅拱門下。
一般我們當地的習俗,選在十二點八分、十八分或者二十八分開席。可現在都十二點半了,還不見迎親車隊回來,我實在不想給老牛打電話,聽他說還在堵車的消息了。我不給他打,他倒打過來了。通了,路通了!他們正在全速往回趕。
我和老趙夫婦松了一口氣,但我心里卻高興不起來。剛才,我悄悄跑進宴會廳觀察人們的反應,每個桌都坐滿了人,桌上的瓜子花生吃得一干二凈,人們干巴巴坐著,左顧右盼,議論紛紛。為了耗時間,婚禮主持人一首歌接一首歌唱著,中途解釋一下推遲開席的原因,說兩句寬心的話安撫大家。
婚宴十二點半還開不了席的情況在我們當地很少有。人們看我的目光由原先的尊敬變成了埋怨,把所有的一切都看作我的失誤。我目光閃爍不敢看任何人,灰溜溜地跑出宴會廳。
開席時已經一點二十,原先設計的儀式全部省略,老趙夫婦和新人在舞臺上給大家一起鞠了個躬,表達了感謝和歉意,然后就開始敬酒了,原本四五十分鐘才能結束的婚宴,不到半個小時就匆匆結束,因為菜全涼了。
吃完飯,招呼親戚們回老趙家認了親,交待下賬目,我推說頭疼,就蔫頭耷腦地回家了。
第一次當總管,沒想到是這個結局,大庭廣眾之下,把我的臉都丟盡了,我發下毒誓:當總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后來,和那些老牌總管聊起來,他們偷笑著說:我們為什么很少失手?有第二套、第三套方案呀!幾百號人呢,眼巴巴等著。好在是周末,不然的話,上班的上學的,餓著肚子呼拉一下全走了,罵你倒是小事,主家情何以堪!
我聽后,問幾位老牌總管,第二套、第三套方案是什么呢?
幾位老牌總管看著我只微笑,不作答。
原來當個總管水也是這么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