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芷

故事要從1904年說起,這一年,對畢加索和達利都意義非凡。這一年,23歲的畢加索墜入愛河,并從此前摯友離世所導致的抑郁狀態中逐漸走出來,畫筆上那種暖洋洋而又嬌滴滴的玫瑰紅色逐漸代替了沉甸甸而又空洞洞的抑郁藍色,畫布上展現的是一派只屬于青春和戀愛的氣氛。這一時期被稱為粉紅玫瑰時期或玫瑰時期(1904年至1906年)。
同一年,達利出生于西班牙北部小城菲格拉斯。達利很早就表現出非同一般的藝術天賦,6歲時就用各種顏料在家里的白墻、白布上揮灑涂抹,享受藝術創作的快樂。達利的父親是一位有名的律師兼公證員,家境殷實。父親為達利在海邊建立了他的第一個藝術工作室。達利熱愛這片海邊的風景,在他的作品中也多次出現家鄉那環繞菲格拉斯城的大平原,和有橄欖林與尖禿巖石的加泰羅尼亞海岸。他最被中國人熟悉的相關作品莫過于出現在初中美術課本上的《記憶的永恒》,遠方的大海和突兀的海岸巖石便是達利對故鄉的描繪。
當達利還在努力學習繪畫的時候,在歐洲的另一處,比達利大22歲的畢加索已經到了法國,名滿天下,成為達利的偶像。
1921年,達利加快了追隨畢加索的腳步。他進入馬德里的圣費南多皇家美術學院——這也是畢加索的母校。1926年,22歲的達利在藝術表現上越來越抽象,他的瘋狂超現實創作與學院派教學無法達成共識。循規蹈矩的藝術教育不再適合達利,他的藝術考試經常不及格,再加上極度自信導致他恃才傲物、目無師長,最終被學校開除。
被開除,于達利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因為再也沒誰跟他說畫對了或是畫錯了,他的藝術自由了。他開心地跑去巴黎,不僅因為巴黎有著對不同的藝術風格都極度包容的藝術圣殿羅浮宮,更因那里有他的偶像、比自己年長一輩的藝術圈名人畢加索。達利內心覺得,即便全天下人都不懂我的藝術,畢加索不會不懂。于是,達利帶著自己的作品千里迢迢地去找畢加索。
達利進門就向時年46歲的畢加索致敬:“先生,我是去羅浮宮之前先來拜訪您的。”畢加索在達利的眼里比羅浮宮還重要。畢加索回答道:“你做得很對。”達利取出一幅事先準備好的作品給畢加索看,隨后畢加索帶領達利參觀自己的畫室。此次會面之后,達利被人問起對畢加索的印象,達利說出了那句流傳甚廣的名言:“畢加索是西班牙人,我也是;畢加索是天才,我也是;畢加索舉世聞名,我也是。”
1929年,達利從馬德里搬到巴黎,也就是畢加索生活和工作的城市,并帶著自己的作品出入法國畫廊、沙龍。這是他第一次展示“達利式超現實主義”。達利說:“我是從畢加索身上,找到了達利式超現實主義的真正表達方式。”達利對“超現實主義”魔法的探索,反過來促進了畢加索將“立體主義”的嚴謹性轉向多樣化創作。他們二人相互刺激對方的藝術成長,最后畢加索也開始慢慢欽佩達利,至此二人既是朋友,也是各自的偶像、導師甚至對手。那年11月,藝術評論圈第一次將達利和已成傳說的畢加索相提并論。


畢加索和達利曾用五官變形的方法互畫肖像。1923年,畢加索創作的《扮演小丑的薩爾瓦多》,畫中的人物就是達利;隨后,達利創作了那幅著名的肖像畫《畢加索在21世紀的肖像》。畫中是畢加索的胸像,大腦裸露,液態金屬流過畢加索的頭部,胸部的肉已開始融化。這是典型的達利超現實主義手法。與達利大多數超現實主義畫類似:你很難確認,他這幅畫對畢加索表達的情感是褒還是貶。
這場競逐在1958年前后達到高峰。1957年,畢加索描繪了一系列作品,戲仿致敬了西班牙17世紀最著名的畫家委拉斯凱茲;一年后,達利也開始了一系列委拉斯凱茲的仿作。他們在同一時期對同一題材的描繪,讓藝術評論家半開玩笑地說:“有時他們彼此致敬的整齊度,讓我恍惚誤以為他們生活在彼此隔壁呢!”畢加索還曾預付了達利的交通費,好讓達利去參加自己在美國的第一次展覽。有人說,畢加索用自己的錢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強大的對手。
1963年,畢加索博物館在巴塞羅那開幕,達利將他收藏的畢加索創作的立體主義拼貼畫捐出。到最后,無論他們曾如何于時代巔峰競逐,達利還是私藏著對畢加索的一些愛,以及對畢加索藝術的一些不帶任何攀比心的崇敬。
(弘 毅摘自《北京晚報》2019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