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炸出藝術節爆款

孔冰欣

倪大紅、孫莉、沙溢、胡可……因為第21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的關系，都來魔都了。

臺上星，亮晶晶，粉絲拍手，忙將戲票訂。先說倪大紅、孫莉，兩人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對兒，卻領銜主演了中以合作的中文版話劇《安魂曲》。該劇根據契訶夫三部小說片段改編完成，由以色列戲劇史上“國寶級”的劇作家漢諾赫·列文創作，已經搶鮮的一位觀眾向記者反映，“蘇大強同志”是真地演出了“打不死的小強的親哥——大強”的感覺，戲份多，臺詞好，年紀一把精力飽滿，可謂老當益壯，孫莉“表現得也不錯，出乎意料”。再看沙溢和胡可，頗具革命精神地選擇挑戰話劇版《革命之路》——原著小說入選過《時代》評出的“100部最佳英語小說”，電影版男女主分別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及凱特·溫斯萊特;這回從小說搗騰到電影再搗騰到話劇，亦是原著在全球范圍內首次授權戲劇改編。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系主任姜濤擔綱導演，沙、胡“夫妻演夫妻”，他們是否把那相愛相殺、婚（昏）了糊了的劇情調出espresso般的雙倍濃烈印象，同樣值得我輩“好事之徒”的期待。

《安魂曲》。攝影/ 祖忠人

每一次大幕拉開，演員其實就等于又經歷了一輪新生。近幾年來，越來越多的明星回歸話劇舞臺，既是請君入局，吸納原本不了解、不熟悉戲劇藝術的受眾;也是“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對自己的業務能力進行再鍛煉、再檢驗。

《德齡與慈禧》的啟示

《安魂曲》《革命之路》之前，話劇《德齡與慈禧》在申城的火爆，曾引起媒體廣泛關注，一時話題無數。

在上海大劇院的上海站首演場暨致敬紀念場，92歲的“慈禧太后”盧燕和66歲的“超齡皇上”濮存昕搭檔演繹老佛爺、光緒帝這對特殊的紫禁城母子，博得如雷掌聲。當晚，盧老師演滿全場近3個小時，創下演出史上的小奇跡;不過，考慮到演出必須保證持續性，爾后，《德齡與慈禧》由江珊、黃慧慈、鄭云龍主演;其間盧燕和鄭云龍混搭的特別場，則名副其實，特別“特別”，讓迷妹們覺得新奇且驚喜。

坦白講，這些年的原創話劇不論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都不盡如人意，至于爆款，更加稀缺了。《德齡與慈禧》在劇目公布后，沒有聲勢浩大的宣傳，所有演出票頃刻售罄，北京和上海兩站無不如此，且演出場次都達到7場之多，這在當下的戲劇尤其是話劇領域實屬罕見。制作人李東不禁感慨，《德齡與慈禧》的搶票速度、演出現場的爆場程度，都是他想象不到的，“開票瞬間會有七八萬的人流量涌入網站，我做制作人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

《北京法源寺》是第十八屆上海國際藝術節最受矚目的大戲。

最難得的，是票房非常理想，口碑也一路水漲船高。記者獲悉，該劇已經簽下了主要演員100場的演出合約，預計明年起還會在京滬兩地繼續演出。個么問題來了：《德齡與慈禧》憑什么獲得了這么大的成功、這么大的影響力？

除了盧燕和濮存昕的功力擺在那里，不得不說，江珊和鄭云龍也是該劇合適的人選，前者為“跨界歌王”，后者能“聲入人心”，二人珠聯璧合，演出最后會在臺上唱起一首“量身定做”的主題曲，每每將氣氛燃至沸點。此外，與一般的話劇演出不一樣，年輕的女觀眾們常提前兩小時就在劇場門口排隊，進場后不忘接著排隊，購買衍生品。如果你事先不知道這是一部話劇，僅僅依靠現場的尖叫來判斷，你會以為自己在聽某某頂流的演唱會。

無疑，女觀眾激越的情緒多系鄭云龍之故。李東“招認”，買票者里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傳統的戲劇觀眾，但“恰恰倒是我們希望尋覓的觀眾”——女性為主，在中國最大的城市北京和上海工作生活，有良好的教養，對藝術感興趣，消費力強，過去她們沒有習慣走進劇場，但因為這版《德齡與慈禧》開始了“心跳初體驗”。

而談及此次以編劇為核心的制作，李東強調：“我們現在所有人都在感慨原創少，好劇本少。其實有時候會發現，好劇本就在你的身邊，但往往被忽略了。關鍵在于如何經典再挖掘。我其實想通過這個戲，能夠讓大家把視野重新回歸到劇本本身，真正意義上能重視編劇。”

30年前，憑借《好運大廈》《天下第一樓》名動京城的編劇何冀平，決定啟程赴港。與東家作別時，一進門忍不住哭了，于是之也流下淚，提筆給她簽下特約院外編劇001號——要知道，“特約編劇”之于北京人藝，可是史上頭一遭。30年后，何冀平證明了“一個離開自己鄉土文化的作家”，可以做的有很多;眼下，她手上的活兒，起碼排到了2021年。

明星話劇的吸睛能力和吸金能力，大家心里有本賬。嗅覺敏銳的上海國際藝術節，事實上已在這方面做過不少有益的嘗試、探索。

高齡的盧燕、當紅的鄭云龍、還有實力派的濮存昕、江珊和黃慧慈;金牌編劇何冀平，以及品質擔當的香港話劇團和導演司徒慧焯……明星效應，主創給力，多重元素的疊加，最終引爆市場，同時也帶給人們更多意在戲外的啟示。若明星是惹眼的面子，則品相是實在的里子，惟有里有面，才算收獲了真正意義上的“勝利果實”。

明星要與藝術相得益彰

明星話劇的吸睛能力和吸金能力，大家心里有本賬。嗅覺敏銳的上海國際藝術節，事實上已在這方面做過不少有益的嘗試、探索。比如狂夫李敖保底的《北京法源寺》，是大前年第十八屆最受矚目的大戲，田沁鑫執導，奚美娟、周杰同臺飆戲，用典密集，機鋒頻現，電光火石，動魄驚心。在高聳的廟堂之上，在熱鬧的人間戲場，我們直面戊戌，酣暢淋漓。比如前年的第十九屆，香港藝人馬浚偉帶來了不太“偶然”的《偶然·徐志摩》——志摩和女朋友們的小道消息呢，因為《人間四月天》，被一哄而上的吃瓜群眾們跟著扒了個底朝天，一度淪為地攤文學的寵兒，美感丟了，反感來了，怎么老瓜新吃，著實傷透腦筋。但導演高志森（代表作《南海十三郎》《我和春天有個約會》）看了浚偉主演的版本，說，“睇完你嘅徐志摩，我發現我唔憎佢”。可見，馬仔傾心動情，有兩下子，“渣”出了爛漫摩傳說里的高水平。

詩人的結局，嗯，憂傷，來不及揮衣袖，被云彩、大霧、高山……弄走了。也巧，今年藝術節上的《安魂曲》《革命之路》，還是憂傷;然而，觀眾愈是感到那份憂傷，戲劇的魅力才愈是被演員們揚散了出來。《安魂曲》安了哪些魂？一個馬車夫死了兒子，脹滿心頭的悲痛亟待找到聆聽者，但，任馬車載著南來北往的過客，始終無人問津關懷，最后只有和自己的馬去傾訴。一個老工匠和妻子生活了五十多年，卻從來不曾給過她一丁點的凝視與問候，老太婆某天感到難受，她的眼神不再溫順怯懦，而是變得古怪，老頭知道老婆不行了，送她看病，回家還是死了，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哀傷。一桶開水被人生生澆到一個嬰兒身上，年輕的媽媽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抱著自己的孩子去找鄉村醫生，她抱著夭折的孩子在漆黑的曠野上走了整整一夜……《革命之路》革了誰的命？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弗蘭克和愛波夫婦生活在郊外革命路上的革命山莊。弗蘭克是個上班族，愛波在家養育一對兒女，兼做業余演員。天長日久，兩人厭倦了無聊的生活，爭吵不休。愛波建議他們拋棄革命山莊的一切，遷往巴黎尋找激情與夢想，弗蘭克也為這個計劃而興奮，但旁人并不以為然。恰在此時，丈夫得到寶貴的晉升機會，妻子也再度懷孕，于是，弗蘭克背叛了自己當初的想法，并設法要愛波留下。可惜，男人的退縮被戳穿，女人的敏感太致命，愛波與弗蘭克互懟一通，決意自行流產，意外發生了……爾后，深受打擊的弗蘭克搬到城里，新的住戶則源源不斷地來到革命山莊，life goes on...and on，不為任何人回頭。

當然，這兩部話劇不是全然沒毛病。看過以色列版《安魂曲》的觀眾，批評中文版的情感、舞美、想象力遠遠落后，“本土化”“漢化”的功課做得很不夠。而《革命之路》有小李子、肥溫cp珠玉在前（求你倆別再上同一艘船唱同一首歌了，總歸逃不過船毀人亡的悲劇宿命……而且電影上映后沒兩年凱特也和導演薩姆·門德斯離婚了，片子有點毒啊），沙溢、胡可的表現或被拿來作一番挑剔的比較，大抵也是無可避免的——雖然，電影和話劇是不同的藝術載體。

一點題外話，今年，評分超高的《摩登情愛》（Modern Love）、《婚姻故事》（Marriage Story）步《革命之路》的后塵，紛紛將灼灼目光，聚焦“愛”、聚焦“愛的圍城”。大概現代人畢竟是太寂寞、太糾結、太容易相擁取暖又彼此傷害的動物了，新世紀降臨，我們卻無奈地發現，大部分無味的日子里，自己竟然既不摩登也沒故事添談資。文藝作品就能告訴一個終極的答案嗎？迷惘，人悵立，依舊迷惘。

閑話休議。總而言之，秋水長天、文華昌盛的時節，上海國際藝術節上星光閃爍，為盛會再增看點，堪稱相得益彰。相信到2020年，能有更多的“星星”，以真誠、精彩的表演，繼續照亮藝術節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