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手表

1.監獄門口 傍晚

天上烏云密布，黑壓壓一片，快要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地上的螞蟻排成一排，有序地往路邊的小洞里鉆。時不時傳來布谷鳥“布谷布谷”的叫聲。

破舊的監獄大門被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人。他頭發花白凌亂，臉上的皺紋早已數不清，腳上的皮鞋已經開裂，身上的衣褲是十多年前的舊款式，袖口磨破了，褲腿有些長，拖著地。

男人仰首看了看頭頂上的這片天，突然的電閃雷鳴并沒有嚇到男人。雨說下就下，而且越下越大，夾雜著呼嘯的冷風聲……他并沒有因此跑去躲雨，慢悠悠地在大雨中走著，任由開裂的皮鞋踩在水汪里。

2.公共廁所 傍晚

屋檐的雨水傾瀉而下，一個黑影閃進了公共廁所里。

李樂關了門，脫下身上充滿搖滾風的衣服，換了衣服走出來，對著鏡子熟練地摘下假眼睫毛，擦去眼影，從包里抽出一張卸妝紙卸掉了臉上的濃妝，瞬間沒了剛剛畫著煙熏妝、女人味十足的模樣。

李樂快速地收拾了東西，頂著包包跑出了公共廁所，消失在大雨中。

3.家里客廳 夜

窗外天已全黑，老天像是傾瀉內心的怒火一般任意下著瓢潑大雨。昏黃的燈光并不足以把家照亮，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坐在床頭，手里拿著張照片，照片被撕去了一半，只能看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手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站在動物園門口。滿是老繭的手來回地撫摸著那張泛黃的相片，白發蒼蒼的老人嘴里嘟囔著什么。

全身已經濕透了打著寒戰的李樂跑進家里，停在房門前沉默地看著母親。屋里靜悄悄的，都能聽到李樂頭發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李樂默默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里。

4.李樂臥室 夜

李樂走進了臥室反鎖了門，她沒有立即脫下濕透的衣服，而是抬頭看著窗外，臉上有水流過，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5.李樂臥室 日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射進來，鬧鐘聲打破了寧靜，李樂迷迷糊糊地按停鬧鐘，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角還有昨天沒卸干凈的眼線，眼線的暈染讓李樂像一只熊貓。李樂穿上拖鞋出了臥室。

6.李樂家 日

李樂輕輕地把媽媽的房門關上，徑直走進廚房。

廚房響起了打蛋、煎蛋一系列做飯的聲音。家里面并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老式的沙發已經有些塌了，破舊的墻壁上鋪滿了各種獎狀，滿滿的獎狀溫暖著這個小小的家。

李樂把牛奶和煎雞蛋還有饅頭、咸菜放在桌子上，用盤子蓋好，怕涼了。

李樂輕輕地推開媽媽的房門：媽，飯已經做好了，您趁熱吃了吧。

李樂媽披著衣服倚靠在床頭，手里拿著那張照片，嘴里應了一聲“知道了”。

李樂盯著媽媽的背影看了好久，皺了皺眉頭，說：媽，我走了啊……

李樂帶上媽媽的房門，披上外套回頭看了看媽媽的房間那個方向，背包走出家門。

7.胡同 日

李樂來到胡同口，總覺得背后有什么人跟著，但幾次回頭都沒有人，再往前走看到賣雞蛋灌餅的大叔，她臉上的表情秒變開心。

大叔：來啦，老樣子？

李樂：嗯，謝謝大叔！

大叔嫻熟地做完雞蛋灌餅遞給李樂，李樂打聲招呼跑走。李樂離開后，穿著那雙破舊皮鞋的人站在了小攤前。

8.咖啡廳 日

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人，斜飛入鬢的眉毛在凌亂的劉海遮蓋下若隱若現，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張微顯飽滿的嘴唇，他的嘴角含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透著點壞壞的味道。在卡其色大衣的包裹下，里面是白色衛衣和藍色牛仔褲，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男生有些焦急地看了看手機的時間：十二點二十。他又看看外面來來往往的路人，似乎沒有看到要等的那個人，便低頭擺弄起袖口的線頭。

李樂跑到了咖啡廳窗口后又退了回來，看著玻璃里面男生的樣子，偷偷地笑成了一朵花。她看到了玻璃上的自己，頭發已經跑得沒了型，便急忙地抓了抓劉海，簡單梳妝了一下。她想看看化的妝好不好看而湊得玻璃近了一些，結果一不小心腦袋撞了上去。窗邊男生被“咚”的一聲嚇了一跳，望向窗戶。李樂急忙捂著臉跑走了。

站在咖啡廳門口，李樂整了整衣領，深呼吸了兩次，對自己說：要淑女要淡定要溫柔大方。耶！

李樂進了咖啡廳，走到張愷旁邊：嘿，你好，我、我是李樂。

看著窗外的張愷回過神來：嘿，你好，我是張愷，請坐請坐。

張愷挑了挑眉毛，端詳著這個女生。

李樂：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路上堵車了。

張愷：沒關系，我也就剛到一會兒，你要吃點什么嗎？

李樂：嗯……好，我們先點一些喝的吧。

張愷：好，你想喝什么呢？

李樂有些緊張害羞，神情恍惚：我想吃披薩。

張愷有些疑惑：嘿嘿，我說你想喝點什么。

李樂：哈哈，我聽錯了，我以為你問我吃什么。我喝杯咖啡就好了，謝謝。

張愷招了招手：服務員，來兩杯咖啡，謝謝。

9.商業街上 日

那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出現在了繁華的商業街上，他與周圍的一切顯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他手上提著一只破舊的尼龍袋，在街道旁的垃圾桶里不斷地翻找，一只只塑料瓶被他放到破爛的尼龍袋里。

一對年輕的小情侶把喝過半瓶的礦泉水扔在垃圾桶里，那男人沒有一絲猶豫擰開蓋子一飲而盡。而在男人把手伸向垃圾桶的時候，他口袋里一塊若隱若現的金色手表格外刺眼，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一臉痞子樣的混混大胖頭沖著男人喊著：起開起開，說你呢，沒長眼啊！

男人依舊在垃圾桶里翻找著可以換錢的東西，不搭理大胖頭。

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坐在擦鞋攤旁，讓擦鞋的老人給他擦著那只已經變形的尖頭皮鞋。

男人在翻找的時候不小心把一張垃圾紙屑帶了出來，飄到了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的鞋子上。男人急忙過去取下來，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用他衣服上稍微干凈的袖子給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擦。

小個子：嘿，手放下去！你干嗎呢？我們大哥的鞋子是你個撿破爛的可以碰的嗎？好好地給我們大哥道歉！

大胖頭的小嘍啰提著男人的脖領一臉挑釁地說著。

男人舉起拳頭準備打過去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咖啡廳的方向，放下了拳頭，換了一種語氣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就是個撿破爛的。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一張50塊錢。

大胖頭一巴掌把那張50塊錢打在了地上。他拽過男人的手腕：你把這手表給我我就放過你！

10.咖啡廳 日

李樂、張愷有說有笑，很聊得來。這時，一個穿著花襯衣的男子走過他們身邊，瞟了一眼李樂。

襯衣男：哎，你……你、你是不是那個跑路酒吧那個小姐，不對，唱歌的那個女的？

李樂聞聲看了過去，被襯衣男的話有些嚇到：你、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泡吧的……

襯衣男：不是啊，我看著就像你啊，你看，你鼻子上也有一顆痣，對嘛。

李樂回過頭來擺著手說：不是不是，你認錯人了。

李樂有些尷尬，張愷看看李樂又看看襯衣男。

張愷站了起來：對不起，您可能是認錯人了。我們現在還有事情要談，您能先……

襯衣男不情愿地一邊回頭一邊走開了，嘴里還嘟囔著：明明就是啊，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

襯衣男離開以后，李樂、張愷之間似乎也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張愷打破了沉默：那個……你喜歡泡吧玩嗎？

李樂抬起頭：不、不是啊，你誤會了，那個人真的認錯人了，我……

李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便沉默了下來，張愷也不說話了。外面的吵鬧聲打破了尷尬，兩個人被窗外圍觀的路人吸引住了目光。看著外面推搡的三個人，李樂突然呆住了，目光停留在了一塊金色的手表上。

11.商業街上 日

小個子抬手欲打：你個死撿破爛的，給我們50塊錢是打發要飯的呢。我告訴你，我們老大的衣服貴著呢！

大胖頭：停！小子，人家這么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這撿垃圾，也不體諒一下人家，肯定是有苦衷的。老子怎么教你的，道歉！

大胖頭狠狠地拍了小個子一下，小個子一臉不解地看著大胖頭。

大胖頭：說你呢，快點。

大胖頭轉過臉來對著男人說：來，這50塊不需要，還給你。嘿嘿，別介意啊。

男人：這、這不用了，本來就是我不注意，沒啥事我就先走了啊。

男人不想再跟小混混糾纏下去，準備提著自己的尼龍袋離開。他一邊走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突然發現左手腕上的手表不見了。他急忙把自己的衣服口袋翻出來，把破爛的尼龍袋倒出來，翻來覆去地找那塊金色的手表。一顆一顆汗珠滴在地上，男人也沒找到。

小個子一臉不解地：大哥，你今天怎么了？這不是你的作風啊！

大胖頭：蠢蛋，你看這是什么？真是白跟了我肥頭哥這么久了。

大胖頭從口袋里掏出那只金色的表。

小個子一臉諂媚地：大哥厲害！我幫您戴上。

肥頭哥笑著，臉上的肉全都堆在了一起。

12.咖啡廳 日

張愷起身準備出去看看什么情況，李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咱別出去湊熱鬧了吧，不好。

張愷：不是啊，看起來像是有人欺凌弱小，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張愷撇開了李樂拉著的手，走出了咖啡廳。

李樂坐在原地，腦海浮現出往事。

13.家門口 日(閃回)

好多鄰居、路人都圍在李樂家門口指指點點地說著什么。

小李樂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被警察帶上了警車。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說她以后不會有出息。(閃回完)

14.咖啡廳 日

李樂被窗外的嘈雜聲拉回了思緒，她掐著自己的手指看向窗外，擺弄著自己的衣角，猶豫再三跑了出去。

15.商業街上 日

張愷沖進人群里，看見一胖一瘦的人在欺負著落魄的男人，一把將胖瘦二人推到一邊。

張愷：以多欺少是吧，還講不講王法了！

大胖頭被推搡后火冒三丈，正準備一拳打過去的時候，李樂跑了過來。

李樂：別打了，都別打了！

李樂盯著癱坐在地上的男人，男人眼神躲閃。

李樂：你們這些強盜，快把手表還給別人！

大胖頭：憑什么呀，你說給就給呀，我還說他偷了我的呢！

李樂有些猶豫，咬了咬嘴唇，慢慢地拿出錢包打開，拿出里面的一張照片：你們看，這本來就是他的手表！

圍觀的人群探頭過去看，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樣，里面男人的手腕上戴著這個金色的手表。大胖頭撥開人群也過去看，有些不知所措。

小個子：大哥，這好像真的是……

話音沒落，大胖頭就打了小個子的后腦勺一下，之后把手表扔在了男人的懷里跑走了。

在一旁的張愷有些疑惑，轉過頭來問李樂：這是……

李樂沒接話茬便跑走了。

16.李樂家 夜

李樂一進家門就跑到了臥室，重重的摔門聲引起了媽媽的關注。

李樂媽媽急忙從廚房小跑出來敲著李樂臥室的房門：小樂，你怎么了小樂？

房間里面李樂撕心裂肺的哭泣聲，讓媽媽更加擔心了：小樂，你快給媽媽開開門，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門外的男人還喊著“樂樂開門”。

聽到這聲音，媽媽愣住了。

李樂打開屋門：媽，誰來都不要開門！

李樂媽媽：這，這聲音……

李樂：這聲音誰也不是，你別給陌生人開門！

李樂媽媽激動地：小樂，他是……他是……

李樂打斷道：他不是我爸爸！

媽媽氣急敗壞地打了李樂一巴掌，打完，媽媽哭了。

李樂：媽！這些年，因為這個殺人犯，我們過得有多慘你忘了嗎！多少個日日夜夜你哭著睡不著你忘了嗎！我沒有這個殺人犯爸爸！

滿臉淚水的媽媽癱坐在地上，李樂急忙去扶媽媽。媽媽撫摸著剛剛打過李樂的臉頰。

李樂媽：孩子，你爸他是為了我，為了我們這個家呀！

李樂流著淚水，滿臉疑惑地看著媽媽。

17.馬路上 夜(閃回)

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李樂媽媽開著車駛出了醫院。

李樂爸爸坐在副駕駛上睡著，手背上還貼著白色的繃帶。小李樂坐在后座上玩著手里的玩具。

李樂媽媽疲憊地開著車，揉著一只眼睛緊緊地盯著路況看。雨下得太大了，雨刷一遍又一遍地刮著。爸爸的頭沉沉地垂下，媽媽剛準備幫爸爸把頭扶正，卻沒把控好方向盤，汽車撞向了一個打著深藍色雨傘的路人。

爸爸驚醒，小李樂在后座上哭著，媽媽嚇得不知所措，松開方向盤的手一直在抖。

爸爸回過神：孩子媽，你過來，坐到副駕駛，我來開車……(閃回完)

18.李樂家 夜

李樂癱坐在地上。

窗外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門口急促的敲門聲還在繼續著。

男人的聲音：樂樂，開門！

李樂強撐著站了起來，扶著媽媽坐下后，腿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一步地從客廳走到院子里。雨打濕了李樂的頭發，滑過她的臉頰。

媽媽的眼里飽含著淚水，看著女兒走向門口的背影。

李樂顫抖的手緩緩地伸向門鎖。

19.家門口 夜

門“吱”的一聲被打開了，門口站著的男人頂著花白的頭發，滿臉皺紋，腳上的皮鞋已經開裂，身上的衣服褲子是十多年前的舊款式，袖口磨破了，褲腿有些長,拖著地。

李家父女站在門前，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聽一聲“爸”的呼喚，沖破了雨夜。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