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會律師代表委員議政錄》系列報道之五朱征夫委員：“該提的就要敢于提”

本社記者 祁彪

朱征夫的名字，哪怕不是法律人，應該也不會陌生。

從最早提出廢除勞動教養制度并堅持呼吁十年，最終推動勞動教養制度廢除；到參與呼吁廢除嫖宿幼女罪并提出相應提案，最終推動現行刑法中廢除“嫖宿幼女罪”。11年來，以律師身份當選全國政協委員的朱征夫，提出了近80個提案，推動了多項制度進步和完善，典型的“高產高質”。

今年兩會，朱征夫再次攜多份提案而來，讓人們有了更多期待。

“該提的就要敢于提”

2019年元旦，朱征夫收到了一份來自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的函件。

函件是答復他在政協十三屆全國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交的提案——“關于對收容教育制度進行合憲性審查的提案”。法工委的函件回顧了收容教育制度的立法淵源及作用后寫道：“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和民主法治建設的深入推進，特別是2013年廢止勞動教養制度后，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近年來，收容教育措施的運用逐年減少，收容教育人數明顯下降，有些地方已經停止執行。通過調研論證，各有關方面對廢止收容教育制度已經形成共識，啟動廢止工作的時機已經成熟。”

函件內容顯示，2018年12月24日的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七次會議上，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在《關于2018年備案審查工作情況的報告》中提出建議：“請有關方面適時提出相關議案，廢止收容教育制度。”

這標志著朱征夫提了4年的廢止收容教育制度，終于有了一個積極的結果。此前，他曾堅持10年，終于推動了勞動教養制度的廢除。

從2008年起擔任全國政協委員，算上此前五年的廣東省政協委員經歷，朱征夫的政協委員履歷超過16年。

作為一名政協委員，朱征夫關注的話題包羅萬象，既“接地氣”，又“高產出”。這么多年來如何保持“高產”狀態？對此，朱征夫說，主要是政協委員的責任感和律師職業的優勢。要把所提問題先從專業上弄清楚，要在法律上站得住腳，“專業上有底氣提的時候才能有勇氣”。

“把對國家民族的愛，對改革開放的感恩之心，轉化為對本職工作的持久熱情。”朱征夫說。在多年律師生涯中，他把家國情懷轉化為敬業精神，堅持不懈地履行自己的使命。這樣的情懷和精神，也同樣體現在朱征夫參政議政的道路上。

總結十年全國政協委員的履職體會，朱征夫自己概括為9個字：有底線、識大局、勇擔當。

他解釋說，有底線即參政議政應當堅定不移地堅持和維護黨的領導。識大局即中國的發展勢不可當，我們須清醒頭腦，要像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道路一樣，堅定不移地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民主政治和法治道路。勇擔當即只要所提的意見和建議有利于維護發展成果，有利于健全民主政治，有利于社會進步，有法律依據和法理依據的，“該提的就要敢于提”。

呼吁保護民營企業家合法權益

“該提的就要敢于提”，仍舊體現在朱征夫今年的提案中，比如他呼吁采取有效法律措施，保護民營企業家合法權益。

“近期，中央和最高司法機關已經出臺各種保護民營企業家的政策和指導意見，民營企業家合法權益的保護問題得到社會各界的高度重視。民營企業家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權力未受約束是根源，通過公權力謀取財產利益是誘因，某些地方政府和司法機關選擇性執法和逐利性執法是主要表現形式。因此，要根治以刑事手段干預經濟糾紛、通過羈押逼使企業家就范、不當利用司法權掠奪民財等頑疾，必須圍繞‘規范司法權，切斷利益鏈’的目標，找措施、想辦法。”朱征夫說。

基于此，朱征夫提出了“更廣泛地采取取保候審的強制措施，暫停對非法經營、非法集資、合同詐騙案件的異地執法，嚴格執行行賄犯罪的認定標準，不牽連企業家的家屬子女，被迫簽訂的合同無效和可撤銷，罰沒所得上繳中央財政”等六條建議。

“對涉嫌經濟犯罪的民營企業家，原則上不實行羈押，均采取取保候審的強制措施，既可以避免羈押逼供產生冤案，也能維護企業的正常經營。對于確實需要逮捕的，報送上一級檢察機關批準，并應當舉行當事人和辯護人共同參與的聽證會，圍繞羈押必要性進行辯論和論證。同時，可視案件情況邀請檢察院人民監督員、政協委員、人大代表等參與聽證，加強對批準逮捕環節的監督。”朱征夫說。

而對于已經羈押的企業家，朱征夫認為應根據案件辦理進度及時進行羈押必要性審查，符合條件的應立即變更強制措施，采取取保候審。對于羈押超過兩年仍未獲得終審判決的企業家，應一律采取取保候審。

此外，朱征夫表示，在司法實踐中非法經營、非法集資、合同詐騙這三個罪名罪與非罪界限模糊，認定犯罪的主觀隨意性大，通常涉及較大財產金額，是少數司法機關針對企業家通過異地辦案“創收”使用最多的罪名。因此，應當暫停對這三項犯罪的異地立案偵查。確實屬于打擊犯罪需要的，可將犯罪線索移交犯罪嫌疑人經常居住地或主要營業地司法機關立案偵查，或者交由共同上級司法機關立案偵查。

“我提的這些建議，并非是為民營企業家網開一面，讓他們享有法律上的特權。如果選擇性、逐利性執法得不到遏制，企業家群體最容易受到司法權濫用的傷害。所以，上述建議應當從企業家涉及的經濟犯罪案件先行嘗試，在條件成熟以后逐步推廣，適用于普通公民涉及的經濟犯罪。”朱征夫說。

刑事案件二審應以開庭審理為原則

除了關注民營企業家權益問題，在今年的提案中，朱征夫還根據多年代理案件經驗，提出“刑事案件的二審應當以開庭審理為原則”的提案。

朱征夫表示，開庭審理是人民法院依法審理案件的一般原則，也是實現審判公平正義、樹立公信和權威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形式要件。但目前，對于刑事案件的二審，絕大部分法院都是以不開庭審理為原則，開庭審理為例外。與此同時，對于民事案件的二審，卻是以開庭審理為原則，不開庭審理為例外，甚至將二審開庭率作為法院工作的一項考核指標。這就造成了主要標的為財產民事案件的二審，基本全部都開庭審理。而涉及人身自由的刑事案件的二審，卻大部分以書面審理的奇怪現象。雖然書面審理可以降低風險、節約司法資源，在目前法院案多人少的現實情況下，可以大幅提高審判效率，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剝奪了上訴人的辯護權利，不利于實現審判的公平正義和樹立法院的公信、權威。

實際上，對于哪些刑事二審案件應當開庭審理，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三條有著明確的規定。對于死刑上訴和檢察院抗訴案件，實踐中均能保證開庭審理，而對于上訴人或辯護人對第一審認定的事實、證據提出異議的案件，“可能會影響定罪量刑”的決定權卻在法院。實踐中，法院可以不需要征求被告人或辯護人的意見或闡明理由，就可以決定不開庭審理，甚至在上訴人或辯護人書面申請開庭的情況下都可以不回復而決定書面審理。“缺少了庭審的質證、辯論環節，不僅不利于二審合議庭查明事實，也是對被告人辯護權利的剝奪。法院對于二審的刑事案件以不開審理為原則的做法，是對該法條的曲解，也是自由裁量權的濫用。”朱征夫說。

因此，朱征夫建議應當明確規定刑事案件二審應當以開庭審理為原則，進一步明確必須開庭審理的案件的范圍，嚴格限制不開庭審理的適用。這既是對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三條的正確解讀和執行，更符合立法精神，也可以最大程度地保障上訴人的辯護權利，減少冤錯案的發生，同時可以進一步樹立法院的權威，實現審判的公平正義，這也是設置二審程序的意義所在。

“高產高質”的朱征夫，正在政協委員參政議政的道路上越走越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