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歷史事件對傳統民居建筑形式的影響★

王柄棋 靳銘宇

(北方工業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北京 100144)

0 引言

傳統的徽派建筑擁有著較為突出的地方地域特色，其在建筑單體與聚落空間組織上均有其鮮明特點。對于建筑單體而言：平面方整，主要房間沿中軸線分列布置，面闊三間，在廳堂的入口處設置天井；建筑體型輪廓由于“馬頭墻”的存在而豐富多變；建筑立面顏色以黑、白、灰為主，樸實典雅，與自然環境交相呼應。從整個聚落的角度來看：徽派建筑中路網常呈多級環網狀的形態，道路依據地勢向不同方向延伸交織，主街與巷道等級主次分明；街道寬度與兩側建筑高度的比在1∶1左右，行人行走在其中空間尺度感受較為舒適[1]，如圖1所示。

在歷史演變的過程中，在重大歷史事件或特殊歷史時期，人們的生產及生活方式都會因其而受到一定的沖擊改變；同時結合一定的宣傳需要，一些具有濃厚時代特色的標語或繪畫等宣傳形式也會出現在此時期的建筑之上。所以在特定歷史時期的地域建筑形制上，一方面它們的傳統建筑形制的特征會被保留，另一方面，在經濟、人文、社會背景等各方面因素影響之下，建筑上會出現眾多時代特征印記。本文中筆者將以安徽省東南部的黃山市湯口鎮塢泥關為例，簡析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大躍進”運動對傳統建筑形式所產生的影響。

“大躍進”運動對建筑外立面的影響：

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在“大躍進”運動的影響下，街道與房屋建筑上均有繪制相應的宣傳文字標語與圖像海報。如今在黃山市塢泥關依舊可以看到“大躍進”運動給當地傳統建筑所留下的獨特歷史印記主要體現在建筑外立面的門罩與窗眉的位置，如圖2所示。

1 門罩的變化

徽州傳統的民居中，正門是建筑外立面裝飾的重點。傳統的徽州民居普通住宅用門罩來進行裝飾，而閥閱官宦之家則用門樓來體現家族的顯赫地位或雄厚財力。傳統的門罩常由單坡屋頂、楣枋、額枋和懸柱所組成，材料以水磨磚或石材為主[2]。徽州地區人民歷來對于宗室禮法、仁義道德的重視，門罩吉祥紋飾彰顯了其家族的精神追求與價值觀念。門罩的樣式對徽州人來說是一個擁有極高家族象征意義的建筑裝飾，如圖3所示[3]。

在塢泥關，現留存的部分民居門罩的樣式與傳統的徽派建筑的門罩做法有著很大的差別，其明顯受到了“大躍進”運動的影響，如圖4所示。這些區別主要體現在：門罩原大小額枋部分的磚雕被生產宣傳標語所替代、門罩正脊取消，由彩繪所替代、整體顏色一改傳統徽派建筑的“粉墻黛瓦”的黑白配色，轉而以富有時代特征的紅色作為主要顏色，輔以黑色線條進行細節紋樣的刻畫。

1.1 額枋石雕變為彩繪

傳統徽派民居門套額枋部分常飾以造型精美的石雕，石雕所描繪的場景器物也常寓意仕途平順、納財富貴、吉祥富貴以及忠孝仁義[3]，如圖5所示。而在塢泥關所保留的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民居建筑上，門套的額枋上寫有醒目鮮明的紅色生產宣傳標語：“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的字樣。標語的周圍圍繞著繪有傳統的花瓣紋樣以及植物藤蔓所組成的邊框。額枋的外框所繪制的黑色紋樣則與傳統額枋周圍的石刻裝飾相類似，如圖6所示。

由于門套在徽州人生活中所代表的重要象征意義，將生產宣傳標語以彩繪的形式繪制于門套的額枋之上，其體現了在當時時代背景之下，廣大群眾對于投入生產的熱情之高和響應號召之積極。他們已經將生產運動的宣傳理念上升到思想追求的高度之上，并不僅僅是一種流于表面的生產口號。另一方面，門額上的文字標語以彩繪的形式呈現而非傳統石刻工藝。在石刻工藝精湛發達的徽州地區，對于這樣的文字圖案進行石刻處理算不上困難之舉，所以采用如此的表現形式很大的原因是在當時的生產力條件下，人們主要的生產內容轉向了政策號召的方向之上，對于建筑裝飾構件的生產加工并未投入過多的人力與物力。而額枋周圍的精美彩繪則表明雖然裝飾的形式發生了變化，但門套對于建筑整體而言依舊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1.2 石質正脊的取消

徽派民居的門套屋頂上常設置石質屋脊作為其一部分。其通常雕花精美，以多種傳統紋樣所裝飾。屋脊隨著門套單坡頂或四坡頂的形式選擇而發生變化且通常不設有鴟吻，如圖7所示。而在塢泥關所保留下來的民居中我們可以發現：門套單坡頂的正脊由黑色勾勒出屋脊基本形態，輔以紅色彩繪植物紋樣，同時在屋脊的兩段繪有紅色盛開的花朵，其形態整體呈鴟吻狀，如圖8所示。屋脊彩繪整體線條流暢優美，其描繪的植物圖案給人以生機勃勃、欣欣向榮之希望。

結合歷史時代背景分析，用彩繪來代替正脊，原因是當時本地區人民忙于生產經濟建設，用于此的物料及人力匱乏，但因門套在建筑中的重要地位，基本組成元素不可或缺，故用彩繪正脊來代替石質雕刻正脊。門套正脊上的欣欣向榮植物圖樣則反映出當時徽州人充滿希望、生氣迸發的精神面貌以及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1.3 鮮艷的彩繪顏色

粉墻黛瓦一直是徽州民居在顏色上給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而在塢泥關地區的這幾處房屋上的宣傳標語及彩繪均采用了鮮艷醒目的紅色作為主要顏色。用這種顏色書寫的標語在一眾黑白配色的建筑中相當顯眼。這也是其采用紅色進行標語書寫的原因：醒目易辨識。

為了宣傳需要，標語的呈現形式必須是富有視覺沖擊力且易于辨識的。而紅色作為一種極其鮮艷的顏色很好地符合了這一要求。同時結合時代條件下，我國黨政機關主要宣傳色也以紅色為主，故以紅色書寫標語顯得十分合適。

2 窗眉的變化

在典型的傳統徽派民居中，窗眉同樣是建筑外立面裝飾的重點。在徽派建筑中常以水磨磚制框，上部加磚檐，由層層水磨石疊澀作為支撐[2]。在窗眉與窗戶之間的部分常飾有寓意吉祥的精美彩繪或磚雕，如圖9所示。

在塢泥關所保留下來的建筑中我們可以看到，首先窗眉的石質磚檐部分被簡化成了只有一條很小出挑的石條，磚檐部分則被彩繪所代替；窗眉與窗戶之間的位置繪有“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宣傳標語，如圖10所示。

總體而言，在當時的時代背景和“大躍進”運動的影響之下，窗眉所發生的變化與門套所發生的變化有很大的相似之處，均表現為石質構建的簡化，轉而以符合時代氣息的彩繪來進行代替。雖然沒有了石雕石刻，但建筑之上的彩繪線條精致優美，內容除了包含生產口號之外，還擁有各式吉祥富有生機的圖案，表達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向往。

3 結語

在特定的歷史時期之中，傳統的地域建筑形式會受到該時期時代特點及重大歷史事件的影響而出現形式上的改變。這種改變會在一定程度之上反映出當時人們的生產生活狀況與精神面貌。而這種外部因素對建筑形式所造成的影響，依舊是基于傳統建筑形式所產生的，因此其體現出的種種特征依舊是依附于傳統樣式的演變，即使是表達載體發生了改變，其精神內涵仍然可溯源于本地區的典型建筑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