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李子泉
近日,山東德州原副市長黃金忠在獲刑近3年后,其犯罪細節在中國裁判文書網曝光。2015 年4月28 日,德州市發布官方通告:“4 月26 日上午,德州市政府副市長黃金忠在行政中心綜合樓10樓走廊跌入9 樓天井平臺摔傷,目前正在醫院治療,無生命危險,有關情況正在調查中。”2015 年6月17 日,黃金忠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撤銷德州市副市長職務。據判決書顯示,2015 年4 月26日,黃金忠主動找到德州市委主要領導,提出向組織交代自己的違法違紀問題。同年5 月8 日,山東省紀委對其立案調查。黃金忠歸案后如實供述了貪污、受賄犯罪事實。也就是說,在墜樓的同一天黃金忠就主動投案自首了,這一細節令人回味。盡管黃金忠墜樓并未身亡,但該行為表明其已有自殺傾向,可以推斷黃金忠試圖以自殺的形式逃避追責。
隨著反腐力度不斷加大,官員自殺的怪現象頻繁發生。據某網站統計,2009 年至2016 年,媒體公開報道的官員自殺案例中,共有248 名官員自殺、失蹤或疑似自殺。2017 年至2018 年,“貪官自殺”現象持續發酵,如:“軍老虎”張陽自縊、原江蘇建湖組織部副部長成萬東自殺身亡等。貪官“畏罪自殺”,一方面說明高壓反腐發揮著強大的震懾作用,貪官被逼無奈才選擇自殺;另一方面也表明貪官采取自殺的形式躲避調查的現象不少,這不得不引起我們重視。
貪官畏罪自殺會產生多重影響。對貪官個人而言,雖然自殺以后會給家庭造成情感上的打擊以及經濟上的損失,但是其死亡后不僅會給調查增加難度,還會讓相關罪證難以查實,最終導致其家庭或“同伙”成為“漏網之魚”。對社會而言,人民群眾對腐敗深惡痛絕,也迫切希望貪官受到法律制裁,但貪官以自殺的形式躲避追責,難以平復人民群眾對貪官的“憎惡”心理,反而會認為貪官在鉆法律的漏洞。同時貪官自殺會給同伙帶來收益,也與“任何人都不得從違法犯罪中獲得收益”的原則相違背,影響司法的權威與公信力。對國家而言,貪官為躲避追查將非法資產轉移至國外,其自殺后對外流資產的查處往往會因此中斷,也會給調查增加難度,造成司法資源的嚴重浪費,同時也會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給國家造成重大損失。
面對貪官“畏罪自殺”引發的連鎖式反應,打消貪官“犧牲一人,幸福全家”的念想,應從三個方面著手。
第一,扎緊制度之籠,讓制度“動”起來。黃金忠案件并非是個例,這種“畏罪自殺”的行為,已經成了“大老虎”和“小蒼蠅”逃避法律制裁的主要手段。反觀我國法律,2012 年在刑訴法修改之際,就將違法所得沒收程序作為單獨一章節。然而,直到2016 年全國法院共受理沒收違法所得申請案件共38 件,且大多數案件還處在公告、延長審理期限狀態。4 年的時間,貪官自殺、逃匿的案件不計其數,然而立案申請僅僅38 件,這不得不說明該程序未充分發揮其功能價值。若法律制度只“沉睡”而不“運動”,那么貪官自殺現象就可能愈演愈烈,這將嚴重影響司法權威和公信力。法律的最大價值就在于運行,只有將“靜”態的法律“動”起來,把“權力關進制度之籠,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讓貪官得到應有懲治,人們才會信仰法律,法治國家的建設才能更進一步。
第二,堅持科學立法,提升制度的“品質”。目前我國相關立法較為粗糙,可操作性較差,缺乏典型案例指引,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違法所得沒收程序的適用。同時,腐敗類案件具有隱秘性,其證據往往不易搜集,而貪官自殺更是將證據鏈中的重要一環強行取下,加重了辦案人員固定證據的難度。科學立法是法律適用的根基,只有充分了解司法適用現狀,系統分析一般與特殊規律,找準相關現象的“痛點”,立法才具有針對性,立法質量才會得到提高,立法宗旨才會得以實現。同時,國外對違法所得沒收程序有較為深入的研究,以及相對成熟的運行機制,我們應積極吸收國外立法經驗,完善我國針對犯人違法所得沒收立法體系,使其充分發揮該程序的功能價值。
第三,及時出臺司法解釋,給制度打上“補丁”。目前,我國現有法律對違法所得界限劃分較為模糊,盡管2017 年1 月5 日最高院、最高法聯合發布《關于適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沒收程序若干問題的規定》對犯罪嫌疑人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劃出界限,但是一些證明規則、利害關系人的保障以及舉證責任分配等問題仍未得到解決,該程序在司法實踐中仍存在一些適用難題。因此,隨著犯罪嫌疑人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在司法實踐中的適用,司法機關應總結司法適用的困境,及時出臺司法解釋,進一步細化相關規定,使該程序更具有可操作性。只有制度跟得上司法適用的現狀,制度得到完善,制度真正起到震懾作用,貪官畏罪自殺的現象才會得到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