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志
(淮安市地方志辦公室,江蘇淮安223001)
提 要: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當務之急,是全面梳理文化帶的內涵和價值等多元文化形態以及典型的歷史文化符號,凸顯大運河歷史文脈的整體價值。淮安是世界文化遺產中國大運河遺產地城市,也是大運河文化帶重要節點城市。作為文化和自然遺產資源的結合體,政治命脈、歷史文脈、經濟動脈、社會血脈和生態水脈,是淮安大運河文化帶的價值菁華之所在。
2017 年6 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對于建設大運河文化帶作出重要批示:“大運河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是流動的文化,要統籌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從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歷史背景和規劃進展來看,淮安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當務之急,是全面梳理文化帶的內涵和價值等多元文化形態以及典型的歷史文化符號,從而凸顯淮安運河歷史文脈的整體價值。作為文化和自然遺產資源的結合體,政治命脈、歷史文脈、經濟動脈、社會血脈和生態水脈,正是淮安大運河文化帶的價值菁華之所在。
淮安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節點城市和“南船北馬”交通中樞,大運河淮安段除了具有中國大運河文化的共性之外,還具有鮮明的漕運中樞、漕政重鎮的個性特征。在歷史、自然及人文環境范疇內,運河保持漕運暢通,為首都提供物資供應,保障中央政令通達,控御全國,有利于維護多民族國家的政治統一,這是大運河的政治職責之所在。
明永樂二年(1404),設漕運總兵官,駐節淮安,主持漕運;景泰二年(1451),又設漕運都御史同駐淮安;至萬歷年間,文、武職掌合并,稱漕運總督。清代管理河道治理的最高軍政長官河道總督于康熙十六年(1677)移駐淮安清江浦;至雍正七年(1729)分河道總督職掌為南河、東河、北河,而駐節清江浦、負責治理黃淮運交會地區的南河總督最扼要而權重。
正如中國古都學會《關于確定淮安為“運河之都”的決議》所作的概括:“駐節淮安督辦漕運的漕運總督與修治黃淮運河的河道總督,作為中央朝廷之直派大員,代表中央朝廷主管全國之漕運、黃淮運河道治理事宜,關系國計民生,社稷安危,位高權重。他們的駐節,以及漕船廠、常盈倉的設置,使淮安成為明清時期的全國漕運指揮中心、黃淮運河道治理中心、漕船制造中心、漕糧轉輸中心。據此,對淮安冠以‘運河之都’實為名至實歸,恰如其分。” 淮安被冠以“運河之都”的稱號,最主要的理由正是其明清時期在大運河文化帶中作為漕運中樞、漕政重鎮的政治地位,超過除首都北京外的其他大運河沿線城市。
大運河不僅是加強國家政治統一、經濟聯系的紐帶,更是在五大水系之間架起了一座文化溝通的橋梁。自江南以迄華北,大運河流域凝聚了底蘊深厚、風格鮮明的地域文化,最終積淀成以這條綿延3500 多里的人工河道為象征的“運河文化帶”,淮安段是其中的精華地段之一,是江淮歷史文脈的重要地理標志。
唐宋大運河讓淮安成為輻輳四方、會通天下的文化重鎮。淮河和邗溝運河交匯處的楚州,被白居易譽為“淮水東南第一州”;淮河和汴河交匯處的泗州,也成為“東南之戶樞,中原之要會” 。文人墨客云集淮安,李白、白居易、韋應物、李邕、蘇軾、范仲淹、王安石、米芾、陸游等文豪泊舟于淮安運河,留下無數膾炙人口的詩詞文賦。明清淮安大運河上迎來多位帝王駕臨,明武宗南巡,在此滾龍落池;康熙、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在淮安巡河治水。處于文化鼎盛時期的淮安科舉掄元、名人輩出,里運河畔不乏勺湖、蕭湖、缽池山等湖山勝境,《西游記》等文學名著、“東南第一佳味”淮揚菜也應運而生。
大運河也成為古代淮安國際文化交流的橋梁,中亞高僧僧伽,日本高僧圓仁、成尋、策彥周良,古新羅文人崔致遠、海商鄭年、崔暈,朝鮮官員權近、崔溥,古琉球使臣鄭文英,意大利探險家馬可·波羅、傳教士利瑪竇,荷蘭畫家尼霍夫,英國使臣馬戛爾尼,美國醫生、傳教士林嘉美、鐘愛華,文學家賽珍珠等,均在運河之畔的淮安留下文化印跡。
慎終追遠,自古暨今,大運河的歷史與淮安息息相關,淮安文化的一枝一葉也同滾滾運濤水乳交融。
國家之大事在漕,而漕運之利唯賴河。大運河是維系南北經濟、物資流通的動脈,通過大運河向北方的政治中心和邊塞運輸以漕糧為主的各種物資,是隋、唐、北宋、元、明、清等中央王朝的重中之重。大運河漕、鹽等戰略物資轉輸為淮安帶來了巨大的物流、人流、財流,促進了經濟的繁榮。
唐宋時期,國家經濟重心向南方轉移,淮安始成為南北漕運中樞,李邕譽為“江海通津,淮楚巨防,彌越走蜀,會閩驛吳。勝引飛轡,商旅接艫。” 北宋朝廷每年將南方數百萬石漕糧分別運到真、揚、楚、泗四州的轉搬倉,再轉運到東京開封,楚州和泗州成為四大轉搬倉中之二。楚州還成為唐宋時期大運河連接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中轉港口,韓愈有詩贊嘆:“越商胡賈脫身罪,珪璧滿船寧計資。清淮無波平如席,欄柱傾扶半天赤。”
明清河道、漕運官署云集淮安,通漕與治河帶來的相關投資與消費,將古代淮安城市經濟推向巔峰。明清淮安專設有全國首屈一指的漕糧轉運倉——常盈倉,其規模乃是“水次諸倉所未有”;還設有大運河上最重要的稅關之一的淮安鈔關;兩淮鹽運司在淮安設分司,先后在安東(今漣水)、河下、西壩等地設淮北批驗鹽引所,徽州、山西等地鹽商云集淮安。明清漕運、鹽業的興盛帶動了淮安經濟文化的快速發展,淮安府城(山陽縣附廓)為新、老、夾三聯城,內外煙火數十萬家,里運河沿線“清淮八十里,臨流半酒家”,西湖嘴(河下)、清江浦均發展為繁華巨鎮,下關、河北、馬頭、王家營、板閘、西壩等也曾相繼興起。
物資保障既是社會穩定的必備條件,更是經濟繁榮的穩固基礎。兩千多年以來,京杭大運河一直是淮安物資運輸的生命線,一直到現在,京杭大運河依然是淮安經濟騰飛的大動脈。
放眼全國,正是因為有了大運河,地處“南北舟車界”的淮安有了一條強化南北聯系、溝通四方風俗的命脈。借助大運河,通過人員往還、書籍流通、信息傳播等,全國各地的戲曲、曲藝、文學、藝術、美食、園林,以及與漕運有關的花會、廟會、河燈、舞龍、高蹺、號子、民謠、習俗、信仰等薈萃于淮安等運河樞要,淮安的詩文小說、地方戲曲、民間信仰、美食習俗等也由運河向四面八方輻射。千里大運河溝通起的南北地域文化相互吸收、彼此借鑒,共同積淀為既兼容并蓄又引領潮流的大運河社會文化形態。
明清時期,漕運、河道、淮關等衙署臣工眷屬,徽州、山西等地鹽商富賈,蘇皖魯豫數省及大運河沿線的移民匯聚于淮安,城廂官宦巨賈營造出畸形繁榮的生活,城鄉普通百姓則飽受天災人禍之苦。由于生態環境的惡化,淮安大地飽受水患流離和社會動蕩,普通民眾生活貧窮而流落遷徙,民間信仰極為濃郁而充盈龐雜,群體品格上普遍具有重血緣、謀生計、有闖勁、倡包容等特質,其形成與變易同大運河密不可分。黃淮運交匯處的清口供奉海神媽祖,清江浦大閘口亦能“五教匯聚”,運河水患無情,卻匯聚人心,塑造出淮安人不屈不撓、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品格,其影響延續至今。
大運河淮安段包括淮陰、清江浦、淮安、洪澤、盱眙5 個縣(區),以京杭大運河為主線,隋唐大運河(汴河段)、張福河、永濟河等為副線,依據歷史和區域分布,淮安大運河可分為中國漕運文化核心展示、中國河工文化集成展示、隋唐運河文化遺址保護展示三個片區,構成一條綿延而又靚麗的生態水脈。
先秦時期的淮安,地處黃海之濱、淮河下游,控扼泗水入淮之口,自古即為江淮水系之要沖。春秋末,魯哀公九年(前486)吳王夫差修成邗溝,南起揚州市西蜀岡,北達今淮安市淮安區之古末口,溝通江淮。至戰國時期,淮安便成為溝通江、河、淮、濟“四瀆”的水運樞要。隋、唐、宋之通濟渠(汴河)、邗溝(山陽瀆),元、明、清之京杭大運河,成為串聯起淮安水系的重要生態走廊。北宋年間從末口到龜山開鑿的淮南復線運河、明永樂十三年(1415)陳瑄開鑿的清江浦運河、明代萬歷年間至清代康熙年間,張福河、古鹽河(永濟河)、中運河、鹽河(古通漣河)相繼開鑿,均成為淮安運河水系的重要分支。
南宋初年至清代咸豐年間,黃河長達約七百年奪淮入海的歷史徹底改變了黃淮海平原的水網和生態面貌。明清時期為治理黃河、保障漕運,在淮安以西人工制造出煙波浩渺的巨型水庫——洪澤湖。新中國建立以來,經過大規模的治淮、治運工程,在淮安大地肆虐千年的水患被降伏,淮河入江、入海通道被打通,京杭大運河的航運價值持續提升,淮安運河水運樞紐地位一直保持,且不斷加強。同時,淮安搶抓中國大運河申報為世界文化遺產和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歷史機遇,推進里運河文化長廊、洪澤湖生態旅游區、白馬湖生態環境保護等系統工程,讓生態淮安更加河清水美。
歷史文化資源的保護與社會人文遺產的傳承,是一座城市生生不息的基因和源泉。淮安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中國大運河遺產地城市,也是大運河文化帶重要節點城市,統籌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淮安的大運河,既是對外展示城市形象、增強文化自信的戰略工程,也是福蔭百代、惠澤后世的千秋偉業。在淮安大運河建設中,需要圍繞“中國漕運文化核心展示區、中國水利河工文化經典集成區、運河生態文旅江淮經典體驗區、運河保護利用綜合示范區”這一規劃定位,把淮安大運河的文章做足,全面梳理和系統揭示淮安大運河的政治命脈、歷史文脈、經濟動脈、社會血脈和生態水脈,讓大運河這條人文之河、生命之河、希望之河,綻放出更加絢麗的風采與蓬勃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