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蘑菇，愛上了一個豆豆

米琪

一

莫小谷第一次遇見竇書豪，是在中考的考場上。

事實上，兩個人的第一次邂逅并沒有那么美好，更沒有驚心動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尷尬和無趣。莫小谷甚至都沒有覺得竇書豪有多帥氣，只是因為那張緊張到面無表情的臉而對他有了一絲同情。

兩個人身處的考場是全省有名的重點學校的考場，在這里考試的學生緊張是一定會有的，但是緊張到這個地步的，莫小谷還是第一次看見。于是助人為樂的莫小谷決定幫助一下他一一畢竟能在一個考場上遇見也是一種緣分，而且看他這個樣子考試一定不會很好。

于是，有了兩個人的第一次對話一一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莫小谷，是金昌一中的。你知道金昌嗎？那地方可小啦，就只有一個初中，高中都沒有，來這里考試的整個學校就只有四個人……”

在莫小谷喋喋不休的講了好長時間之后，竇書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叫竇書豪?！比缓笏肓讼耄謹D出幾個字：“在和龍上初中?！?/p>

二

莫小谷第二次遇見竇書豪，是在省重點學校的走廊里。

莫小谷看著對面的男生，隱約覺得有一點眼熟，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才發現他就是那天的考場上的“緊張男”。于是莫小谷歡快的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嘿！竇書豪！”

正和同伴聊得歡暢的男生抬起頭，下意識露出驚訝的表情，眉眼彎彎地笑著回應她：“好久不見，小蘑菇！”

“小蘑菇……”莫小谷給了他一記白眼，憤憤道， “我不叫小蘑菇，我是莫小谷！”

“我知道，”竇書豪露出幾顆白牙，依舊笑道，“可是我想叫你小蘑菇！”

莫小谷聞言氣的牙癢癢，狠狠道：“下次再見到你，我要叫你豆豆！”

“叫吧叫吧，”竇書豪一臉無所謂的笑道，“反正這么叫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這么一個?！?/p>

“竇書豪，你快一點！”一邊的同伴喊他，于是竇書豪沖莫小谷揚揚手，道：“我先走了！啊，對了，中考的時候謝謝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莫小谷沒來得及拒絕，竇書豪就跑回了他的隊伍中。其中一個男生錘了一下，笑著調侃道：“你小子這么快就有桃花運啦？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竇書豪笑罵一句：“去你的！”然后說笑著同他們一起走遠了。

莫小谷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里郁悶之余又產生了一個疑問一一

這么開朗的一個人，到底是怎么在考場上緊張成那個樣子的？

三

分班表出來的時候，莫小谷正在吃飯。接到學校的通知后，她丟下飯碗，馬不停蹄的趕到學校，顧不得喘一口氣，站在通知欄前仔仔細細地查看。

在第十四班的位置上，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正中間，孤零零的。莫小谷有些心疼自己一一原來相熟的朋友，竟沒有一個和自己一個班。

“怎么一個都沒有啊，實在不行，把前幾天那個豆豆弄過來也行啊……”莫小谷氣惱的想著，忍不住伸出手去戳通知單，恨不得把后面的木板戳一個洞出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的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蘑菇啊，你在干什么壞事呢？”

莫小谷嚇了一跳.“刷”的一回頭，正對上竇書豪那張笑著的臉。她緩了一下，拍拍胸口，眼睛一瞪，怒道：“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就不能吱一聲嗎？嚇死我了……還有！不準叫我小蘑菇！”

竇書豪被她這么一吼，卻沒有生氣，只是嘻嘻的笑道“好遺憾啊，我還期待跟你一個班來著?！?/p>

莫小谷沖他翻了個白眼，鄙視道：“幸虧我們不是一個班，要不然我得被你氣死?！?/p>

說完，她扭頭就走，后面的竇書豪很快追上來，笑道：“不要生氣嘛！我媽媽說晚上要請你吃飯，好好感謝你一下。晚上六點，不見不散哦！”

莫小谷一愣，道：“不用，我也沒想讓你們請我……喂！竇書豪！”

然而，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竇書豪已經跑遠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說好了！不見不散??！”

沒能拒絕掉的莫小谷恨恨地咬了咬牙，心里把“死豆豆”叫了好多遍。

然而她最后還是去了，和她的父母一起。那頓飯吃得很愉快，盡管竇書豪一貫的耍寶和“小蘑菇”的外號讓她有一點無奈。

四

竇書豪在十二班，莫小谷在十四班。兩個班隔得不算遠，但是兩個人卻也不常見面。更多的時候，是莫小谷看見竇書豪抱著球從他們班級的門前經過，然后沖著她做一個鬼臉。

莫小谷一直不知道竇書豪是怎么在五十多個人中準確的找到自己的，對此疑惑了好一段時間，問他，他卻不肯說。

兩個班的體育課是一起上的。每到上體育課的時候，莫小谷就去看竇書豪打籃球。竇書豪個子很高，打起球來就有一種帥帥的感覺。莫小谷喜歡看他打球，雖然也常常被他時不時的“小蘑菇”的叫聲氣的要命，卻也不過是在心里叫好多遍“死豆豆”，還是在體育課上一次不落的看了他的訓練，結束了就遞一瓶水過去。

然后，在后來的一場比賽里，竇書豪徹底出名了，贏得了全年級女生的尖叫。再后來，竇書豪就不再只喝莫小谷遞的水了。

莫小谷感覺有一點失落。

五

當莫小谷發現自己把心落在竇書豪的身上的時候，已經是高二上半學期了。

雖然莫小谷發現了這件事，但是并沒有說出來。一年過去，兩個人的交往已經從當初的見面互相調侃著聊一聊變成了現在的點頭之交。這是無可避免的，竇書豪周圍從來不缺優秀的女生，況且兩個人的交集也不過是開始的那一頓飯和后來的幾瓶水而己?？墒悄」冗€是會很失落，每當竇書豪沖她笑笑然后離開的時候，她總會對著他的背影發一兩秒鐘的呆。

莫小谷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她只是在自己的每一個本子的扉頁都寫上了“從前有一個蘑菇，愛上了一個豆豆”這句話。每當看見這句話的時候，她都覺得在內心里有了一點點安慰。

高三生活是枯燥而勞累的，大約是心里的壓力太大了，莫小谷忍不住將這件事告訴了最好的朋友。對方沒有說讓她放棄的話，只是將她抱在了懷里，拍拍她的背。莫小谷先是一愣，而后就禁不住趴在對方的肩頭失聲痛哭。

朋友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莫小谷卻輕松了許多。

六

高中時光好像轉瞬間就溜掉了，當莫小谷站在畢業典禮的會場上時，她的精神還有一些恍惚。

之前的朋友就站在她身邊。朋友指了指在對面笑鬧著的竇書豪，意思很明確。莫小谷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朋友看她一眼，沒再說什么。

畢業典禮之后就是徹底的瘋狂。聚餐，笑鬧，去KTV。在KTV里，每個人都被要求唱一首歌。當輪到莫小谷的時候，她點了一首《我最喜歡你》。

“在所有人事己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歡你;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樂里，我最喜歡你……”最后，莫小谷喊著“我最喜歡你”，嚎啕大哭。那個懂她的朋友站起來，默默將她抱進懷里。

一個月后，莫小谷去了上海。而竇書豪，去了深圳。

七

莫小谷輕輕舒一口氣，看著坐在膝蓋上的女兒，笑道：“好了，媽媽故事講完了，小欣該去喝牛奶了！”

聽完了故事的小女孩明顯不滿意，追問道“然后昵？然后呢？”

“然后你媽媽就遇見了爸爸，再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還有了小欣?！币贿叺男⌒腊职肿哌^來，笑著對女兒說道，語調里帶著一點小得意。

小欣看著面前的牛奶，撇撇嘴道：“我不想喝牛奶！”

莫小谷板起臉，嚴肅道：“不行！乖乖喝掉，不然長不大。”

小欣聞言頓時癟起嘴，一副準備哭出來的樣子。

眼看自家女兒就要掉“金豆豆”，小欣爸爸趕緊安慰她：“小欣乖，等你以后長大了就知道了，這是媽媽對你的愛！”

看著丈夫一臉認真的樣子，莫小谷忍不住笑了。她的手輕輕拂過相冊里那張稚嫩青澀的臉，不禁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如果不是女兒偶然看見提起，她大概也不會想起這個陪著她度過了整個青澀，稚嫩而又美麗的青春，卻從未知道她那點小心思的男孩子。

直至今日，莫小谷也不知道她當初不告白的行為正不正確。然而她又馬上自嘲的笑起來一一現在考慮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而且自己現在不也很幸福嗎？

莫小谷看著不停哄著女兒的丈夫，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劉毅，你過來，你也有一碗湯藥要喝?！?/p>

“呃……老婆大人，我可不可以申請……不喝？”

“不行！快點！”

“爸爸，媽媽好愛你啊?！?/p>

小欣稚嫩的聲音響起，莫小谷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一些。

窗外，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