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飄
“你奶奶搬回老房子了,這周周末你回家看看。”
楚禾有些好笑的撥弄著室友隨手擱在桌上的小玩意兒,悠悠的說:“怎么了?”老媽無奈的聲音沿著漫漫的電波傳到楚禾的耳朵里, “附近的村里有人偷東西,你大奶奶說,就李村,前兩天還逮著一個偷電瓶車的,說是被一個村里的人圍著打了好一頓,后來送公安局了,你奶奶就怕啊,這不,這兩天我跟你大奶奶聊天的時候,告訴我說是她搬回老房子了。”說著,老媽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兒,笑的更開心了,“你說說咱家都有什么啊,有啥值得那賊惦記的。”還真不是老媽夸張,自打起好了新房,楚爸楚媽就又出門務工了,家里連家具都沒來得及添置幾樣,只怕那賊來了,只能把那棟空房子搬走了。想到這兒,楚禾莫名覺得好笑,揚聲對老媽說:“好,這周我回去。”又閑聊了幾句后,這才掛了電話。
楚禾目前在市里上高中,離家太遠,所以并不會隔三差五的就能回家一趟,畢竟,先是搭公交到車站,轉車到鎮上,再在鎮上找車到村里,光是說起來都是一趟漫長的旅程,這還不提在鎮上找到一輛回家的車有多難。所以,楚禾只要一開學,基本就很少挪步回家了。說起來,回家其實也無趣,父母均在外務工,家里就奶奶一人留守,到了家里連個電視都沒有,基本都是掐手機度過,這么算來,又跟待在寢室窩著有什么區別呢。
周五了,踩著放學的鈴,楚禾和室友回到寢室,她們都在鬧騰著一會兒出去吃些什么,楚禾將背包往背上一甩,頗為瀟灑的跟室友們道了別,轉而擰了把辛酸淚的開始趕車征程。坐在回鎮上的大巴上,瞧著那陰沉沉的天,楚禾摸摸放在背包一側的雨傘,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被售票員招呼著下了車,楚禾掏出手機瞄了眼時間,急匆匆的奔著在鎮上拉人的面包車聚集地沖去,一行競十分的順利,遠遠的瞧見那司機向她招手,被他三下五除二的塞進了滿滿當當的面包車,終是朝著家出發了。
打開家門,一室冷清。
楚禾擰著在街上給奶奶買的小蛋糕,循著那熟悉的路到了老房子,有些意外的看著此時鎖著的大門,想著可能是到誰家去串門了吧,也沒有多想,將那袋蛋糕掛在鎖上就離開了。老房子位置偏上,是一棟石頭砌的房子,快要塌了的模樣,楚禾的童年,有一半時光便是在這老房子中度過,此時在一眾別人家的老房子中,倒也不顯得突兀,只是,多數人家早己搬離老房子,住進了新房,楚父楚母便勸著楚禾的奶奶搬到新房子去住,說起來,能把一向戀舊又固執的奶奶說動,楚禾有一陣是真的佩服她老爸的功力的。從老房子下來,村里的人家都開始點起了燈,朦朧的夜色中遠遠近近的有些許燈光,楚禾嘆了口氣,看來,今年,又多了幾戶出門打工的人家。來到主路上,大奶奶正在門前洗菜,幾個小孩正追鬧著玩兒,“姐姐。”大奶奶家的小孫女眼尖,大聲的招呼著,楚禾一把抱起向自己沖過來的肉嘟嘟的小姑娘,接著就被一群小孩圍住了,都扒拉著,大叫著要姐姐抱。
被一群小孩簇擁著,遠遠的跟大奶奶打了聲招呼,詢問她是否知道自家奶奶上哪里去了,大奶奶擺擺手表示不知道,又開始說起奶奶搬家的事兒, “你奶奶她怕哦,前幾晚上有人看著她半夜里在你家房項上拿那手電筒亂晃,第二天跟小二家奶奶講說是她半夜聽到三輪車的聲音,聽到有人在你家后園下車.她半夜里全開了你家的燈,敲了好幾下門喊你爸起床,這才把人嚇跑了。但是你三伯伯家就在你家后面,他家講明明沒有什么聲音的。”楚禾推開了一群要自己抱的小人兒,沖大奶奶笑了下說: “可能我奶奶是被李村的那些賊啊什么的嚇著了,誒,老人家想的多,家里又只有她一個人。”大奶奶也附和著說:“是的嘛,你爸媽都在外面,你又不常回來。”說著將水倒掉了,抬起瀝在一邊的菜對楚禾說:“小禾,你吃飯了么,來我家吃飯嘛?”楚禾擺擺手說:“我吃過了,大奶奶,我先回家了。”徑直回家了。走到一半,忽地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充電器沒有帶,看著電量即將告罄的手機,心里閃過好多念頭“今晚上沒有手機可怎么過啊,這么無聊。”“這萬一要出點啥事什么的,每個手機咋活呀是不是?”想著想著,轉頭狂奔,在門前深吸了好幾口氣,在喘勻了之后才敲了門對正準備做菜的大奶奶說:“大奶奶,你能不能把你家充電器借我一下,我的落在學校了。”她只讓楚禾自己在那插板上隨意扯一個用著。
總歸是不至于太恐怖了,楚禾才回到家,外面就開始打雷下雨了,楚禾癱在沙發上聽著這轟隆隆的雷,有些怔怔的想,“果然,一個人待在這空蕩蕩的房子里邊,極其的沒有安全感的啊。”正出神著,就聽到有人在努力的掰門把手的聲音,頓時,不由得,心跳的就快了幾分。努力壓下復雜的心跳,想著天還沒有黑透,什么賊也不可能那么早的開始作業吧,就一把拉開了自家的門。
暖黃的燈光照亮了門前的那一小方天地,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努力的想要去開門,正是她的奶奶,忙把她迎進了門,收起那有些破爛的雨傘。她的奶奶找了個凳子坐下說:“我看到你掛在門上的蛋糕,就曉得你來家了。”楚禾拿過壺,到門口接了水放在電爐上開始燒水后,就一把癱在沙發上,說: “下午些的時候我就回來了,你是去三姑媽家串門了嗎?”楚奶奶疊著手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憊的說:“嗯。”兩人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楚禾聽到水壺傳來鳴笛聲,忙去關了電爐,給奶奶倒了杯熱水。
楚奶奶捧著那杯熱水,這才抬起混濁的眼睛看向楚禾,在楚禾看向她的時候又移開了,似乎是怕楚禾因為她搬走的事情責怪她,見楚禾并不打算說什么,她這才安下心來說:“我講來他們都不信我,但你去問老五叔嗎,那天晚上她都看見了,我在樓上晃電筒的時候,他還在喊,講是哪個?”楚禾不禁反駁道:“奶奶,我家是有哪樣值得人家來偷的嘛,現在賊可精了,事先來看看,怎么也偷不到我家頭上嘛。”楚奶奶只“誒”一聲,接著說,“他們那些人是有哪樣不偷的,你看看李村的,還有偷人家的大袖子衣服的。還有,慶嶺上有偷人家黃牛的還……。”看著仍在絮叨著的奶奶,一時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楚奶奶念了一會兒自己也慢慢的停了,楚禾也沒再多說什么。不大一會兒,楚奶奶就開始打起盹來,想著奶奶一向早睡,楚禾就拿了洗腳盆來倒好熱水,讓奶奶泡泡腳,看著奶奶從挽起的褲腳里翻出的油菜籽,從手工做的布鞋里倒出的泥粒,還有,佝僂著,難以彎下去的腰,楚禾說:“我們都講讓你不要下地干活了,你怎么不聽呢,家里本來就不常有人,你說說,有啥事誰也不能及時的幫你。”說完,楚奶奶那布滿皺紋的臉竟笑開了,頗有些開懷的說:“我的身體還行,自己吃的米啊,菜啊自己種的才好吃呢。”
洗完腳后的楚奶奶競拿過她方才抱著進門的薄毯子打算睡在沙發上,楚禾好氣又好笑的拉她進自己的房間,安排她睡下了,她自己則倚在沙發上繼續玩著手機游戲,十一點多的時候才關了了客廳的燈,靠著手機的手電筒照明回房準備睡覺,可剛一打開房門,進看到奶奶猛的坐起來,她忙出聲說:“奶奶,是我。”那雙混濁的眼睛才逐漸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