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座

周禮

在一輛擁擠的公共汽車上，一位年輕人艱難地挪動著腳步。他大約二十幾歲，穿著一身過時的迷彩服，頭發有些零亂，背上背著一個大包，手上還提著不少東西，一看便知道是進城務工的農民子弟。

年輕人很瘦，瘦得讓人心疼，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并且他兩眼發紅，一臉疲憊，估計是長途奔波，沒有休息好。年輕人騰出一只手拉住吊環，然后扭頭朝車廂后面望了一眼，他想搜索一個空位。可是，車內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哪里會有空余的座位呢？年輕人失望地回過頭，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

年輕人的旁邊坐著一位老太太，她大概六十來歲，頭發花白，慈眉善目。年輕人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年輕人需要一個座位，需要一把椅子靠靠，她也很想給年輕人讓座，但又擔心他受到別人的指責。因為普天之下，只有年輕人給老人讓座，哪有老人給年輕人讓座的呢？老太太猶豫不決，有好幾次想要站起來，但都忍住了，她可不想好心辦壞事。

沒過多久，車里傳來一陣甜美的播報：“前方到達××站，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并依次從后門下車。”老太太聽后，憐惜地對年輕人說：“孩子，你來坐吧，我馬上要下車了。”年輕人感激地對老太太說道：“謝謝！您真是一個好人！”

老太太下了車后并沒有急著走開，而是繼續站在站臺上等待。不一會兒，后面來了一輛公共汽車，與剛才老太太下的車屬于同一路。老太太招手示意。和她一起等車的一位年輕女子以為她看花了眼，好意地提醒道：“老人家，這是86路車，您不要坐錯了。”老太太微笑著說：“謝謝你的提醒，我要坐的就是86路車啊。”那位年輕女子不解地問：“可您剛從86路車下來，難道您下錯站了嗎？”老太太搖搖頭說：“不，我是故意的。”

那位年輕女子更加迷惑，她甚至懷疑老太太精神有問題，可老太太思路清晰，談吐自然，看不出哪里有毛病。老太太見年輕女子一臉困惑，趕緊解釋說：“剛才我在車上看到一個可憐的年輕人，他看起來很累，很需要一個座位，可是車上擠滿了人，根本沒有空位。我本想給年輕人讓座，但又擔心他不敢接受，于是便謊稱自己到站了，然后下了車，讓年輕人能夠心安理得地坐下休息。”聽了老太太的敘述，年輕女子心里一顫，她完全沒有料到，眼前這位普普通通的老人，竟然會對一位陌生人如此上心，讓個座，還要考慮對方的自尊。

老太太頓了頓，又嘆息著說：“如果不是那場意外的話，我兒子也應該和他一般大了，天下的母親哪能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呢？”說完，老太太邁著堅定的步伐踏上了86路公共汽車，而那位年輕女子的眼里已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