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科

暢銷書和雞湯文里常有“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美好祝福,然而晴朗未見得是好事,晴天持續太久容易導致高溫、酷暑和干旱,由此帶來的麻煩和災害不比雨天少,數千年的歷史明確告訴我們,干旱引起的災害、戰爭、人口銳減和社會動蕩遠超洪澇。晴天里可能還有“晴空湍流”或是“晴空霹靂”,“安好”并不等于晴天,風調雨順才有歲月靜好。
2017年,世界氣象組織將“觀云識天”作為當年世界氣象日的主題。世界氣象組織秘書長佩蒂瑞·塔拉斯在致辭中表示:“數百年來,科學家研究云,藝術家從云中尋找靈感,云已經成為豐富思想藝術的源泉,在這一點上鮮有其他自然現象可與之相比。”
晴天的最大特征是萬里無云,或者即使有云,云的主體顏色也為白色,所謂“藍藍的天上白云飄”。
氣象學中,在晴天的標準里,云所占天空的面積很有限,中低云量小于天空面積的一成;如果是高云,面積得小于四成。在此標準以下才是晴天,超過這個標準,就算是多云天氣,如果再多一點,云面積超過八成,天空陰暗、云層密布,天氣預報就得報陰天了。
左圖是19世紀英國畫家米萊的名作之一《盲女》。畫中描繪的是大雨初晴后的天空,太陽把原野照得明亮異常,空氣濕潤,草原金黃,鴿子起落,牛羊漫步,天邊掛著兩道弧形彩帶,下面色彩鮮明的那條為“虹”,上面顏色稍暗、色彩排列順序與下面那條相反的為“副虹”,也叫“霓”。畫面近景處坐著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為盲女,她的小伙伴正在給她講述雨后的美景,她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想象著金黃色的草原、鴿子和牛羊、顏色順序相反的兩道彩虹……看到的景象與想象中的比較起來,也許心中的美好才是真的美好。
與同時期其他畫家喜歡道德說教的繪畫風格不同,米萊更喜歡描繪現實中的場景,并且對細節描繪一絲不茍,他的畫作中充滿了憂郁和悲憫的情懷,其明亮的色彩充滿暖意,這或許也是米萊內心溫度的一種外放吧。
其實,即使是晴天,在不同的季節、不同的環境條件下,人們也可能會有不同的感受—晴朗的春天有可能是暖的,也有可能是冷的;夏天里即使艷陽高照,內心里也有可能冰凍三尺……
同樣是米萊的畫作,《農夫之女》(右上圖)里雖然描繪的也是晴天,但畫中人的心情大概不怎么愉快。初夏時節,艷陽高照下,年輕的姑娘提著奶桶,兩頰曬得通紅,表情中透出一絲倦怠,不知道在辛苦操勞中,她會不會詛咒那炎熱的天氣。


詛咒艷陽烈日的還會有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在伊里亞·葉菲莫維奇·列賓的畫作(右下圖)里,天空晴朗,只有一些卷層云,纖夫們拖著沉重的船,疲憊前行,也許有些人已經進入了絕望和麻木的狀態,神魂游離地跟著隊伍行走,不知道一天的操勞和悲苦的命運什么時候是個盡頭。對于窮苦的人而言,操勞的日子固然辛苦,無活可干的日子可能更痛苦。


晴天里,最典型的云為淡積云。淡積云一般孤立分散分布,云的底部較平,頂部呈圓弧形凸起,像個小包子,在陽光下為白云,厚一點的中部稍有淡淡的陰影。顧名思義,淡積云是一種積云,在晴天,地面空氣受熱膨脹,產生小規模熱對流,但因為大氣整體層結穩定,所以在對流凝結高度以上,即使形成對流單體,也只能以淡積云的形態出現,云塊之間彼此孤立分散,并不能形成明顯的天氣系統和天氣過程。
伊薩克·列維坦有不少關于晴天的畫作。作為俄羅斯杰出的風景畫家,他的風景畫中自然帶有高緯度地區的自然風貌和特點。因為地表溫度相對較低,所以高緯度地區的層結凝結高度比中低緯度地區的要低,因而高緯度地區的云層相對較低,在晴天里,高緯度地區的太陽高度角也會低一些,樹林里的通亮程度也是低緯度所不能比的。
晴天與淡積云同樣經常出現在大量的神話題材和宗教題材作品中。天空晴好,藍天在上,適合繪制比較平和與神圣的場景,比如圣子與圣母、耶穌誕生,等等。在達·芬奇的畫作《哺乳圣母》中,圣母神態恬靜,形象豐滿,全神貫注的眼神溫柔而安詳,畫作洋溢著年輕母親溫柔的愛子之心,窗外的亞平寧半島群山起伏,天空中空氣小擾動帶來一群淡積云,云影飄過,歲月靜好,還有什么天氣能配得上此時母子的溫柔時刻呢!
厚愛晴天的畫家里,梵高可以說是非常特殊的一位,他毫不吝惜地使用色彩,賦予畫作高飽和度的顏色。也許在梵高眼中,庸俗的塵世毫無樂趣可言,只有生機盎然的自然景觀,才能令人陶醉其中。
那是1889年6月,此時的梵高已經36歲,經歷過第二次精神崩潰后,他住進了圣雷米療養院。在那里,梵高的病情時好時壞,一旦神志清醒,他會充滿情感地不停作畫。
感謝那個晴好的夏日,梵高用藍色和紫羅蘭色繪制了一個躍動著星光的天空,他繪制的茫茫宇宙已經超越了時代。此時的梵高,身體為疾病所苦,孤獨時時相伴,他渴望人世間的溫暖和溫情,內心激烈沖撞,凡此種種注定梵高的星空與其他人的不同,因為他在畫中注入了太多的不安和焦慮,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像是在燃燒,它們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羅納河。
當大氣6000米以上高空有一層薄薄的由冰晶組成的卷層云的時候,光線在通過卷層云時發生折射,人們在地面可以觀察到在太陽和月亮周圍形成的暈圈,即日暈和月暈,星光通過的時候也會形成模糊的暈圈,《羅納河上的星夜》中每一個星光都暈染著光芒,像是在燃燒,沉浸在繪畫中的梵高,一定是注意到了那層薄薄的卷層云帶來的變化吧。
《群山中的橄欖樹》這幅畫的背景是阿爾卑斯山脈,山頂上的晴空里有一朵黃色的淡積云,算是整個畫作里一抹明亮的顏色。梵高是一位非常熱愛明亮顏色的畫家,或許他那顆孤獨的心,急需法國南部明亮熾熱的太陽來照亮和溫暖。可惜在南法的晴空下,梵高內心的悲涼依舊得不到溫暖。



在人生的最后一年,梵高臨摹了一張米勒的作品《人生第一步》。畫中,陽光明媚的農場里,媽媽扶著蹣跚學步的小童,父親蹲在地上張開雙手鼓勵孩子前行。臨摹作品中運用了更多的黃色、綠色和藍色,讓這個晴天更加高亮起來。梵高繪制了小童人生中的第一步,他的人生則走到了最后一步。
在喜好晴朗天氣的畫家里,克勞德·莫奈絕對是最佳代表之一,他把更多視線投向了天空,投向了云彩、日出,他對景物觀察細致入微,對光線的變化也十分敏銳。


莫奈在不同天氣、不同光線下繪制了無數張《睡蓮》,《睡蓮》品種之多,絕對無出其右者。莫奈繪制了很多晴天下的作品,在藍天和艷陽之下,打著陽傘的女子,身著長裙的她身材美好而恬淡……
天空的故事永遠精彩,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兩朵云,也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天氣系統,每一朵云的背后都有一個關于運動、水汽、能量、位相轉變的故事,都有光與影的交織,有來自曠野風的追逐,也有來自于遙遠海洋的記憶。說到底,科學陳述的是事實,藝術則要追逐那轉瞬即逝的情感和情緒。
在大家都紛紛做“低頭”族的今天,能抬起頭看看天空,欣賞下云彩,也算得上是一種回歸吧。

云在天氣預報和警報中起著關鍵作用。它們協助推動了地球上的水循環和整個氣候系統。
雖然云有不同的形狀和大小,看起來雜亂無章,但其實有一個詳細的命名慣例來對它們進行分類。
當前基于拉丁語的國際云分類體系可以追溯到1803年,業余氣象學家盧克·霍華德于當年發表了《論云的變形》。
1939年,該系統成為了《國際云圖集》的基礎。云被分成10個基本的屬,下圖具體展示了它們的形狀與高度。
該《國際云圖集》目前確認了十大基本云屬,它們是根據其在天空中的位置及其近似外觀來定義的。
高云通常指云底高度在約5000米以上;中云的云底通常在2000~7000米之間;低云的云底通常高約2000米。
大多數云的名稱包含了拉丁文前綴和后綴,其組合給出了云的特征。它們包括:
Stratus/strato(層云):水平、分層并光滑;
Cumulus/cumulo(積云):堆積、蓬松;
Cirrus/cirro(卷云):羽狀、小束;
Nimbus/nimbo(雨云):蘊藏著雨;
Alto:中層(雖然拉丁語中alto為高)。
這10個屬又按形狀和內部結構細分成不同的種類,并按云的透明度和排列細分成不同的變種。總共有約100種組合。
當一塊云無法被歸入現有的類別時,它自己就可能被單獨提名為一類。2017年世界氣象組織在世界云分類標準指南—《國際云圖集》中增加了12種新的云。
比如,滾云就是該《國際云圖集》增加的一個新的種類。
它還提出了一些新的“特殊”云,如卷云屬的人造云,有時是由飛機引擎尾氣產生的。
特別要提到的還有糙面云。這種云的云底呈現出波浪狀擾動,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波濤洶涌的大海。這種云在圖集中被列為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