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時刻刻》：一部講述女性意識覺醒的電影

文丨■ 王晨迎

有人說，電影《時時刻刻》是對父系秩序下主導的主流電影的一次反叛。

電影圍繞著三個不同時空女性的故事展開，整部影片用了許多意象來表現由這三位女性所代表的20世紀女性精神世界，其中“自己買花”的意象是最為矚目的。

買花的情節首先出現在第一個人物伍爾夫的故事里，發生在1923年。罹患精神疾病的她正在創作著小說《達洛維夫人》，創作中的伍爾夫在她的小說中寫下了這么一個情節：“達洛維夫人說：‘她要自己去買花’。”自己去買花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可是伍爾夫因為精神疾病被醫生禁止出門，丈夫和傭人都在執行著這一禁令，她無法去自己買花。

伍爾夫生活的年代——20世紀初期正值第一次女性主義浪潮興起之時，女性尚未擺脫父權制社會給人們造成的根深蒂固的傳統影響，女性仍然處于從屬地位，自覺地將男性的審美與要求內化為自己的行為準則。伍爾夫受制于當時的社會大環境，女性主義思想反而成為她不為外人所接納的原因。丈夫對伍爾夫的保護變成了種專制的監禁，她無法自己去買花，于是她寫下的那句“自己去買花”可以說是伍爾夫在她所生活的年代發出的一次振聾發聵的抗議了。

“自己買花”意象的第二次出現是第二位女主人公勞拉丈夫清晨買給她的花，這一天是丈夫的生日，勞拉努力想做點什么，可是丈夫自己買回來了花，勞拉什么也不用做。

勞拉生活的時代正處于女性主義運動的第一次浪潮和第二次浪潮之間，第一次女性主義浪潮為女性爭取到的社會權利都因為戰爭回到原點。戰后美國男性重新占據社會中心地位，而女性只能以附屬品的身份回歸家庭，勞拉無法自己去買花，也讓她無法從家庭生活里發覺自身的存在感。丈夫看似貼心的舉動實際上卻更讓勞拉感到自我價值缺失和精神上的危機。閱讀《達洛維夫人》這本書讓勞拉漸漸清晰自己的內心：她想要逃離當下的生活，逃離丈夫和兒子的牽絆，去找尋真正的自我。于是她住進了一家旅館，想要服藥自殺。但當她撫摸著隆起的肚子看著《達洛維夫人》一書時，她突然意識到死亡并不是完全唯一的道路。

而真正做到擁有“自己去買花”的自由和掌控生活的權利的是第三位女性克拉麗薩·沃甘，可以稱得上是現代版的達洛維夫人，她有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伴侶，在她的生活中不需要依靠男性的參與。在花店里，克拉麗莎拒絕了店主推薦的象征純潔忠貞的百合花，堅持選擇自己喜歡的色彩豐富的鮮花，已經擁有了充分的自主選擇權的她賦予了“彩色”鮮花以更加積極的意義。此時的鮮花所帶來的不僅僅是精神上的愉悅與鼓舞，更是體現了半個世紀以來女性解放運動的成果。

整個電影采取了一種蒙太奇的手法，將三位女性的一天生活和思想同時呈現，又通過交叉剪輯使得三個在不同時空發生的故事有了一種非血緣性的聯系——伍爾夫的作品影響了勞拉對生活的思考，克拉麗薩又完成了伍爾夫的生命在現代社會的延續。電影作為現實生活與人類精神的寫照，與時代的發展是同步接軌的，《時時刻刻》用三個生活在20世紀的女性自我意識覺醒也正是現代的真實反映。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三位女性都是精神領域內的自我放逐者，她們在各自的時代中形成自我意識，同時又以自己的方式固執地抗拒現實。她們在《時時刻刻》中交叉出現，猶如一次相互輪回、一次在特殊時空內的重逢，構成了這部電影中20世紀女性精神史。正是這種對典型人物內心的深刻挖掘使得這部電影成為了對努力走向自有的女性的贊歌，引發觀影者無限的迷思與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