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灣漢簡》札記六則

晏 麗

（西南大學 漢語言文獻研究所，重慶 400715）

由甘肅簡牘博物館、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同創新中心中國人民大學分中心三家單位編著的《地灣漢簡》[1]，于2017 年出版。它是西北屯戍漢簡的又一新資料，對研究古弱水流域西漢中后期至東漢初期的政治、經濟、軍事、社會生活等方面具有重大的意義。正如孫占宇、馬智全兩位先生所說：“地灣漢簡出自漢代張掖郡邊塞肩水候官，較好地保存了該候官的被兵簿、守御器簿、日跡簿、錢出入簿、郵書課、吏受奉名籍、谷出入簿、吏卒廩名籍等多種文書檔案，為研究兩漢邊疆史提供了珍貴的資料，值得研究者重視。”[2]目前，學者基于地灣漢簡已形成一些成果，如文字改釋、編聯綴合、字詞解釋，以及對地方行政組織“里”的相關信息進行討論。盡管如此，《地灣漢簡》的相關釋文、字詞解釋依然還有進一步探索的空間，筆者在閱讀時發現了一些問題，下面逐一列出說明。

一、□□□弦千 86EDT8：38B

按，此簡泐失嚴重，但筆跡依稀可見。根據整理者釋文，我們對比整個簡中出現的字形，再結合整個內容，認為“弦”上一字可釋為“韋”。

地灣漢簡含有“韋”字的釋文有：

韋弦二 稾

枲長弦一 □ 86EDT34:9

糸韋弦二革甲鞮瞀各一

長弦一 86EDHT:14

另外，從內容上來說也是合理的。 羅小華《〈地灣漢簡〉中的“弦”》一文中說：“地灣漢簡中提到的‘弦’：‘枲長弦’‘韋弦’和‘糸韋弦’。”[3]通讀整個地灣漢簡，我們發現除了上述三種弦以外，還有“承弦”，即弓弦的副弦。此處無論是哪一種，文例上都是符合的。對比“長”與“承”的字形后，如表一，我們發現，本簡中的字形和“韋”字更接近。“韋弦”，指以獸皮制作的弦。《儀禮·聘禮》“君使卿韋弁”，賈公彥疏：“有毛則曰皮，去毛熟治則曰韋，本是一物，有毛無毛為異，故云取相近耳。”獸皮制作的弦，有實物出土。1974—1981年，陜西省臨潼縣秦始皇陵“一號兵馬俑坑的五個方內，計出土弓弩遺跡132 處。……從殘跡觀察，出土的弓均屬于弩弓，……弓干上纏扎革條。纏法系由兩端開始，到弣部收結，上面髹漆。”

綜上，我們認為簡86EDT8：38B 的釋文可暫釋為“囗囗韋弦千”。字形比較如下：

二、□□□□中□數蜚不□

□□ 86EDT16:31

據整理者的釋文，我們可以找出地灣漢簡中“記”字有13 個，字形分別為86EDT7: 1A、86EDT7: 1B、、、86EDT7: 29、86EDT16: 9B、、86EDT34: 2A、86EDHT: 7B、86EDHT: 25、86EDHT: 49、86EDT5H:24、86EDT5H:81。將這些字形與本簡中的的逐一對比后，我們不難看出，當“記”草化后，字形右邊部分就和“乙”字形接近。又簡86EDT16:31 左邊殘泐，其字形看著像三點，若我們將上面整理者已確定的“記”字形截取一部分，那么其字形就和本簡中的字形十分接近。從字形上分析，我們覺得本簡中的可釋為“記”，但因圖版殘泐嚴重，釋文的整體含義還有待進一步的綴合成果加以補證。

另，簡86EDT3:3A 整理者的釋文如下：

君單泛□

□又字等德君叩頭

□□□□□□

劉釗先生在簡帛網發表的《地灣漢簡零拾（六則）》：“其釋泛之字作，應改釋為‘記’。”[4]此處改釋為“記”的字形和本簡中的，除了右邊部分殘泐外，整個字形都基本相同。這也可以作為一個旁證。

三、□□千人姜五□ 86EDT16:20B

昭武騎士益廣里王強 丿 屬千人霸五百偃士吏壽 560.13[6]281

除此外，有關“屬+數詞+人”的用例在肩水金關漢簡中也是存在的，我們簡單列舉幾例如下：

出魚十頭五月甲辰食奮怒司馬傅梁官屬八人=再食 73EJF3:355[7]71

四、勿忘也叩頭……

按，相較簡上端的字，該簡下端字跡很淡且模糊不清，雖然殘存一些筆劃，但是整理者未作釋文。今對比字形及內容，同時結合他人的解釋，我們認為可補釋出“車一兩”幾個字。魏振龍在簡帛網上發表《讀〈地灣漢簡〉札記之三》，文中補釋出“一兩”二字[8]，我們覺得是可信的。 在“一兩”上有這樣一個字形，該字形整體比較模糊，只有最上的一橫筆比較清晰，我們檢索地灣漢簡中“車”的字形，發現該字與“車”字字形大體一致，字形對比如下表：

魏文中提到“一兩”是河西漢簡中習見的辭例，我們檢索地灣漢簡后發現，“車+數詞+兩”的結構也十分常見，如：

牛車一兩弩一矢 86EDT7:38

大車二兩 86EDT8:37

□陳過眾 軺車一乘馬一匹 86EDT9:1

大車一兩 86EDT16:5

大車一 86EDT22:3

對于兩字的釋讀，我們僅僅是就字形而言，該簡此處的筆劃比較混雜，可能為多次使用書寫材料所致，正如魏振龍先生所說：“相較該簡所書之其他文字，這兩個字筆跡與之不同且墨色較淡，當是二次利用簡牘所致。”[8]因此，我們難以辨別這些字跡較清晰的單個字是否為該簡文的內容，更沒有辦法從內容上找例證。

五、地節四年三月辛巳朔庚戌肩水

隧□□□定里□功□ 86EDHT:18A

按，該簡部分殘泐，某些字的筆劃不能確定，但其字形大體輪廓還是能辨識。“隧”下一字作，該字殘泐嚴重，僅存右上部的筆劃，整理者未釋，現據字形及相關內容，我們認為可釋為“長”。地灣漢簡中“長”的字形有：簡86EDHT:25、簡86EDHT: 27、簡86EDHT: 41、簡86EDHT:44。本簡中的與以上字形的上部分是相同的。另外，“隧長”一詞在西北漢簡中十分常見，為邊塞的一種官職。邊塞職務還有都尉、候長、侯長等。地灣漢簡“隧長”一詞的用例有25 例左右，簡單列舉幾例，如下：

另外，“定”上一字，雖然從筆劃、字形上，我們不能辨識該字，但是從用例上來看，此處可能為“安”字。“安定里”為鄉里名，可參看趙爾陽《〈地灣漢簡〉所見“里”輯錄及相關問題研究》[9]。相關用例如下：

六、鞮□二

按，該簡模糊不清，無法準確地辨識文字。整理者處理為“□”的字作，單從字形，我們無法確認此字，但結合相關辭例及語境，我們認為該字可暫釋為“瞀”。“鞮瞀”一詞在西北漢簡中用例較多，并且它們出現的語境相同，字形也相似，表示“頭盔”義。聶丹在其文《論‘ 鞮瞀’》也說：“‘鞮瞀’出現頻率最高，達到46 例；其次是‘鍉瞀’，有12 例；‘鞮鞪’的出現頻率最低，僅1 例。”[10]有關“鞮瞀”一詞的詳細討論，我們可參看聶丹《論‘鞮瞀’》一文，聶文找出居延漢簡、居延新簡、肩水金關漢簡、敦煌漢簡、額濟納漢簡及傳世文獻中該詞以及相關幾個詞（鍉瞀、鍉鍪、鞮鍪、鞮鞪）的用例，詳細的論述了“鞮瞀”一詞及其相關詞語，得出的結論是：“鞮瞀”等不是短語，而是詞語，意思就是“胄”“頭盔”，其詞形也作“鍉瞀、鍉鍪、鞮鍪、鞮鞪”，它們的關系是同詞異形。經統計，“鞮”字在西北漢簡中除出現在“鍉瞀、鍉鍪、鞮鍪、鞮鞪”等詞語外，還出現在表地名的詞語里，例文如下：

綜上所述，“鞮”出現在表示防護裝置的“鞮瞀”和表地名的“鞮汗里”里，很明顯本例不是表地名，因此本簡釋文我們可以補釋為：

鞮瞀二

鐵鎧鞮瞀各一 86EDHT:48

以上便是本人對《地灣漢簡》釋文的幾處分析與探討，以期有助于地灣漢簡的相關研究。由于本人學力有限，文中不免出現紕漏，敬請方家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