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老房子（外二首）

倪宏偉

山坡上，大哥的老房子

長出了寂寞

如木柵欄上潛伏的野菌

那條拴狗的繩鏈

系著灰塵和爬動的螞蟻

忠實的老黃狗，已跑出堂屋的往事

七十歲的大哥，偶爾

爬上山坡去看老房子

在木凳上默坐片刻

又去翻弄牽掛的菜地

他和嫂子拿著失地農(nóng)民養(yǎng)老保險

安享遲來的清福

在夜里，他們常常掐痛胳膊

以為還是白日做夢

他們的生活不再是田地和莊稼

村里有了活動中心和廣場舞

他們笨拙的姿勢

常常跟不上節(jié)拍，但被笑聲掩飾

他們生平第一次坐上飛機

游覽了只聽說過的風(fēng)景

大哥就住在疊翠花園安置小區(qū)

五棟九樓，是他們的新家

輕輕一按電梯

就到了家門，比到山坡的老房子輕松

村莊始終被水惦念

一截水管，一段路程

從山谷的清水溪引向村莊

這條水路思考了許多年

挑水桶，晃蕩在涼水井的倒影

村莊的渴望，始終被水惦念

水是柔性的植物

沿著水管的藤蔓蓬勃生長

然后，在擰開的龍頭開花

一粒糧食再沉重，也需要水托付

鄉(xiāng)村的骨骼已布滿血管

那是泉溪甘甜的滋潤

大片的田園裝著秋天的殷實

靠近是一汪水的距離

蝶變中的漢源

走進漢源，大渡河平靜地編織湖面

陽光似飛鳥的翅翼

它在播撒溫暖，讓土地滋養(yǎng)肥沃

花海是春天的序章

在九襄腹地傲嬌盛開，像彩云飄墜

大峽谷聆聽成昆鐵路的笛鳴

巖崖千仞壁立，一塊石頭

掉進空曠深處的回響

漢源呀，用絢麗的色彩裝扮蘿卜崗

夜色是新城的笑容

有過含淚的堅韌和奮斗

儲藏鮮花、繁華和憧憧人影

走進漢源，流沙河已不見沙僧的蹤跡

他在西行的路途，曬經(jīng)石上鋪著經(jīng)文

富林文化孕育這片古老的土地

在博物館密封的展柜，掘出的舊石器

仿佛敲開了時光的隧洞

一塊化石，掩藏著久遠的火和體溫

茶馬古道用腰帶纏繞泥巴山

背夫的喘息，如丁字拐敲擊歷史的詞匯

在石階上抹擦汗滴

清溪貢椒點綴了皇家盛宴

幾粒丹紅，從菜肴中挑出了麻香

文廟文氣氤氳，在一塊豎立的石碑上

走出一群人，一群莘莘學(xué)子

流連漢源，綿延的大相嶺

已至白云高處

轎頂山只是一個借景的平臺

在內(nèi)心的觸動和贊美中

彝區(qū)的牛羊，正趕往山邊的云朵

累了，吮吸一口醇厚的桿桿酒

那些黃牛肉、壇子肉和榨榨面

落進了柔軟的舌尖

摻和著果鄉(xiāng)甜甜的味道

與云端的雅西高速，一同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