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耀文
鄉下的親戚送我一袋熟花生,我迫不及待地隨手剝開一顆扔進嘴里,年齡大了牙齒不大好,慢慢地咀嚼,磨成粉末咽下,一股熟悉的清香散發在唇齒之間,記憶的閘門頓時打開,仿佛回到童年在田間地頭拔花生、摘花生的年代。
花生,閩南一帶叫“土豆”,也正如它的俗名一樣,果實外殼呈土黃色,粗糙凹凸不平,長在土地里。一說到“上開花下結果,大人小孩愛吃死” ,大家都知道是“土豆”了。家鄉的土地貧瘠,只能栽種耐旱抗旱的地瓜、花生等農作物,栽種的農作物自產自銷。地瓜是三餐的主食,花生當配菜、當零食都可以,百吃不厭,榨出的花生油也是一年四季炒菜的主角。當年物質匱乏,一年難得吃幾回豬肉,還好自留地里種點花生,成熟后曬干到加工廠榨花生油,滋潤一下缺營養正在長身體的我和弟妺們。一到花生收成季節,榨油廠排隊榨花生油的人排成長龍,那個花生油的清香呀,飄蕩在鄉村的空中,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小時候,記得快過年了,母親開始準備來年的花生種子。煤油燈下,母親搬瓦缸,把花生倒在籮筐里,然后一人一篩子的花生,剝完才能睡覺。剝了一會兒我便開始打瞌睡了,手也酸痛。但母親就是辦法多,她在要當種子的花生中,摻雜少許的熟花生,從外表看不出來生的、熟的花生,我無意中剝開一顆熟花生時,甚是興奮,瞌睡蟲也跑了,趕忙放進嘴里。母親就是用這種巧妙的辦法來鼓勵我們剝花生種子的積極性。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正是種花生的季節。濕潤的一壟壟田地,農民們背著竹簍,一手拿著瓦刀,挖開三五厘米深的土,另一手放進二三顆花生仁種子,覆蓋好土壤,就種好了。花生苗開花前,要做好除草,施一些草灰的肥料。
大概七月份的時候,地里的花生便可以采摘了,這是農民最辛苦的日子。火辣的太陽酷曬大地,熾熱的陽光炙烤著花生園地。我們一家人全出動,大清早就來到地里拔花生。早晨涼快一些,又有露水,這樣花生連著根一起拔起,不易斷。
炎熱的天氣里,大人們聚在樹陰底下來擇花生。母親動作敏捷,左手抓起花生藤的莖根部,右手一擰就掉下十顆八顆花生,三下五去二一株花生就摘完了。我的手掌小,擰一下只能擇下三五顆。擇好的花生,有的曬石埕上,有的曬屋頂上,有的洗干凈放到大鍋里,用鹽水煮熟。到了這個時候,特別要留心天氣的變化,稍有烏云,就要趕緊收起來,免得被大雨淋濕了,一年的辛苦就付之東流了。記得有一次,曬花生時下大雨了,我一邊收花生,一邊剝著熟花生吃,母親看見了,大罵:“饞貓,大水淹上來了,還在吃?”
母親煮的熟花生特別好吃,有的送國內親朋好友,有的送海外親戚,他們都稱贊好吃,過后指定要母親親手煮的熟花生,說我們家的熟花生特別酥、脆、香,越吃越想吃,存放了一年多,質地依然不變,酥脆香兼備,和別人家的就是不一樣。我曾經問母親,她做熟花生有什么秘訣?母親說,其實也沒什么秘訣,就是花生煮熟了,要在太陽底下暴曬,而且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暴曬,要曬足曬夠。再者,收藏也很講究,要一層一層包扎,層層密封放進瓦缸貯藏。不能跑進去一點濕氣。
啊!伴隨我走過童年時光的花生,那香甜的味道深深地烙印在腦海深處,一想起,滿滿的記憶便如花綻放。
